他只会畏惧,继而在这畏惧之下生出更汹涌的杀意!
明洛没有犹豫,很快让人将此密信快马加鞭送往京畿。
三日之后,这封信却出现在了李岁宁的手中。
明洛送出去的信被截下了。
李岁宁正在赶路的途中,夜间休整,坐于火堆前,看完了信上内容。
去岁夏,吐蕃首领暴毙,明洛从那时大约便已经存下勾结吐蕃的心思了,但仍觉不够,于是勾结了李隐。
而李隐为了进一步阻死她这个碍事侄女回京的路,为了尽可能多地耗尽她与崔璟在北境的兵力、以便他登基后可以最小的代价平定淮南道与河南道等地,也为了将拒不配合回京的天子和官员从太原逼出……这种种利益驱使下,他选择了引狼入室。
李隐叛国了。
李岁宁慢慢地将信纸折叠,被折叠整齐的纸张在她手中如同薄刃。
天光开始蒙蒙发亮,李岁宁抬眼,望向正前方,洛阳方向。
她未有绕回东面太原,那样太耗费时间,而且太原除了崔琅等人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人了。
早在吐蕃初犯境时,她的老师便带着天子和众官员们离开了。
老师离开前,曾秘密从太原发出过一道密令,让薛服率兵提早布置防御吐蕃之事——这是李岁宁在回程中,得崔琅去信告知。她一路所得密信文书,大多来自太原崔琅,他送去的消息很全面。
但有些事,是崔琅也无法得知的,譬如太傅如何会提早预料到吐蕃将有异动?
崔琅不知,而太傅知,那便说明消息的来源并非是各处暗桩,而是不曾也不便公开的消息渠道。
吐蕃犯境既然确有李隐的手笔,这消息极有可能就是在源头处泄露的,可李隐行事一向谨慎,又事关叛国通敌之大不韪,能有机会接触到此等秘事者,只能是李隐的心腹……
李岁宁眼前闪过的是一张几乎从来不笑的肃然面容。
那是在她不听劝阻执意去往北境之后,便心灰意冷负气离开消失的“钱先生”。
一阵风起,火星漂浮升腾着,燃亮了拂晓的天幕。
李岁宁在晨光中跃上马背,眼睫眼底被晨雾染上两分潮湿。
她要将路赶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杀死阿史那提烈,从北狄王庭离开后,她原认为心间最大的那块石头已经落地了。
固然还有最后一件事等着她去做——杀掉李隐,走上那个位置,但在她的认知中,那几乎已是顺理成章的事,最难的路正如那一道死劫,她已经走完了。
有此想法,并非李岁宁自大,而是因为她有充足的底气。
她当初选择投身北境战事,继而深入北狄,种种世人眼中的冒险之举,皆是为了今日——她要以最小的代价平定北境,并最大程度保全兵力和士气,既是为了今日能有充足兵力继续抵抗如吐蕃这等趁虚而入的豺狼,亦可保有余力并安心地收拾李隐。
她要这江山安定,也保有使这江山归于她手的底气。
她曾与戴从说过,北境唯她来安,至于京师之地,待她有资格时,想取便去取了。
北狄已退,她自认有资格了。
故而当北境安定下来后,她的心便也安下了。
接下来的路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淮南道,河南道,河北道,她皆有兵力可以调动,无论是刀兵相见,还是政治人心争夺……这个过程固然会因荣王已先一步登得大宝而注定耗时,但她有充足的耐心,正如她与老师说过的那句,为天下苍生让其三子,即便晚十年又何妨。
她本做好了耗时对峙的准备。
可这一路归来,从太原送来的每一封密信中,回到国土后所走的每一步,听到的每一道声音,都在向她间接传达着一件事——有人在为她设局。
有很多人,在为她设一场很大的局。
哪怕他们甚至并不确定她是否能活着回来,却仍自发地为她做了这一切。
这个局中可以没有她,所以设局者既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苍生。
免去苍生再次陷入漫长的兵杀,这绝非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所需要的不会只有智谋与胆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