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荠菜等人也纷纷上马,除了李岁宁的心腹之外,跟随的另有玄策府三千精骑、五百熟知北狄地形的陇右兵士以及游牧者,与近百名北狄俘虏,共计接近五千人,皆是由崔璟亲自挑选。
来时他们每人至少是双骑,除此外,此时又现添了近五百匹北狄战马——
此一场突袭,捕驭北狄战马近三千匹,其中有近千匹是榴火拦下的,榴火一眼便能辨出哪些马是马群中的头马,领着归期左右拦截,捕获头马十余匹,因此降下战马千匹。
这五百匹由李岁宁带上的战马,是由崔璟挑出来的,同时也有榴火把关,个个健勇非常。
此刻,榴火跟随在李岁宁身侧,领着身后千军万马,奔腾而去。
马匹踏过丰茂草原,奔过溪流浅河。
阿点被榴火甩了一身的水,开怀大笑了一阵后,冲着前方巍峨的山川大叫着呼喝起来。
康芷也跟着喊起来,在空中尽情挥舞马鞭,神情豪迈。
军队中呼喝笑声无数,马蹄笃笃。
无论前路如何,此一刻他们壮志开阔,心绪飞扬翻涌。
踏上了返程的军队,所怀心绪反而沉甸如水,忧虑着身后远去的同袍和储君。
崔璟未发一言,未回首望。
他与她在背道而驰,但这世间自仍有——【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灰云未曾散去,风中带来细细雨丝。
此一刻,雨丝为针,秋风为线,连接着分别奔赴南北之人。
崔璟带着这份遥遥不散的感应,率军重返关山,踏入国门。
此次突袭大胜满载而归,但在这满载而归之外,却未见储君归还,上将军身侧的位置空荡荡,少了至关重要之人。
知晓内情的将领为数不多,他们强打起精神,未流露出异样情绪,转身向军中传达大胜而归的捷讯,很快,军营中欢喝起来。
在一片欢喝声中,崔璟将余下事宜交给元祥料理,自己则去寻了无绝。
方才归营下马之际,崔璟忽然想到一处异样,昨晚动身之时,并未见无绝大师前来送行……
无绝大师或是为了看守那方玉阵,才未敢擅离吗?
最好是如此……
然而崔璟心头已然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他快步来至由心腹重兵看守、不允许任何人擅入的无绝帐中,只见一身灰白道袍的无绝背对帐门盘坐,背影无端透出萧索颓然。
崔璟脚步一顿,复才抬腿上前:“大师——”
无绝未曾动弹,崔璟的视线落在他面前那面约有四尺长宽的方圆形白玉石之上。
此块玉石玉质剔透,无一丝杂质,同天女塔中塑像之玉一模一样。
玉石之上以朱砂描绘符咒图纹,并分别镌刻有两人的八字星盘,朱砂鲜红,刻在莹白之玉上如同沁血,透出诡异禁忌之气。
这玉盘之上,竟藏有一方秘阵。
而本该被供奉于这方秘阵之上的双方启阵之物,却不见了踪影。
再行细观,可见这方玉石已然不再完整,而是自中间断裂了开来,此刻只是被强行拼凑在一起。
显而易见,此阵已毁。
崔璟眼底霎时间一片冰凉,溢出甚少外露的杀机,声音里也尽是寒气:“是为何人所毁?”
无绝终于开口回答:“是我亲手毁去的。”
崔璟的视线从玉盘上离开,慢慢看向他。
“殿下知道了。”无绝的声音很低,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是殿下让我毁去的。”
青年浓密漆黑的眼睫微颤,霎时间,周身一切杀机散去,只余下了怔怔惘然。
这方秘阵,要从李岁宁初次赴北境,无绝跟随而来说起。
那日,夕阳将落,崔璟来见无绝。
无绝彼时正在为那道劫数不得破解之法而烦心,思及崔璟乃是引殿下归来的机缘者,左右不是外人,遂将那道劫数透露。
在那场谈话中,听罢无绝提议的“避劫”之策,崔璟认为并不可行。
他并不认为,她会因为这道劫数便更改其所行之道。
相反,这道劫数的存在,或许反倒会激起她不愿受这所谓命数胁迫摆布的“不从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