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泽忙问:“祖母去何处!”
“去作坊里!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不能误了上工……”金婆婆没回头,花白的发髻拿蓝布包得一丝不苟,微驼的背影一如往日利落抖擞。
骆泽看着祖母这样的背影,却陡然落下泪来。
待婆母出了院门,柳氏再支撑不住,坐在石桌旁掩面痛哭起来。
金婆婆上了青驴车,和往日一样来到了丝织坊,女工们见了她,都热情又客气地见礼打招呼,口中喊着“婆婆”、“管事”。
金婆婆笑着回应她们,让她们都各去做工。
自从李岁宁接管了整个淮南道,并将海上贸易打通之后,江都的作坊便越开越多,各处工事进行得热火朝天,井然有序。
此一日的冶炼坊中,却因一声突然响起的炸响,打破了这井然有序的气氛。
两名刚从冶炼房中出来的工匠满身大汗,打着赤膊,正在院中拿井水洗脸冲身,忽然听到这响声,只见面前木桶里的水都跟着震出一圈圈波纹。
“哪里来的响声?”
“好像是火药房那边……”
“炸炉了?”
“火药房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响动?烧着什么东西了?”
一群被惊动的工匠纷纷往火药房的方向赶去查看,中途却被悉数拦下。
江都的火药房是前年便建成了的,只是今年才算真正摆到明面上来。
火药易燃且助燃,又值酷暑,被拦下的工匠们不安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可有人伤亡等等。
火药房里的一名管事走来,对他们道:“无人受伤!也不曾起火!”
“那方才的声音是……”
“闷雷而已。”那管事伸手指天:“夏日闷雷,常见得很,不必大惊小怪!都散了,且回去做活吧!”
那些工匠们下意识地抬头看天,入目晴空万里,风都没有一缕。
但见那管事已转身离开,他们也不好再多做打听,且冶炼坊事关国之重器,与丝织坊不同,凡是此处工匠皆是签了死契的,坊内工事技艺、包括坊中事务等,一概不允许外泄。
一来二去,众工匠养成了嘴严的习惯,即便觉得那一声炸响有些蹊跷,却不曾多做议论探究。
沈三猫从火药房中出来,头发上衣袍上都沾着黑尘,看起来十分狼狈,唯独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激动振奋,跟在他身后出来的几名工匠则比他还要兴奋。
沈三猫立时找了阿澈过来,交待道:“……阿澈,此次运往北境的兵械火药,由你跟随押送,务必要亲自送到女郎面前!要快,也要稳妥!”
如今身形已有沈三猫一般高的阿澈眼睛大亮着应下,即刻跑着准备去了。
将一切交代完毕后,已经两天两夜不曾合眼的沈三猫身形微晃,有些站不住了。
左右的工匠要抬手扶他,却被他抬手挡下,而后,只见他撩起袍角,却是跪了下去。
沈三猫跪向的乃是正北方。
他双眼熬得通红,眉毛上也沾着烟尘,却并不妨碍他双手伏地,行出最端正标准的大礼。
“小人幸而未负女郎所托……”沈三猫的声音几分颤栗,神态似哭似笑:“小人无所长,寄以雕虫之技,稍助于女郎……万求女郎务必大捷而归!”
言毕,重重叩首,带着期许祈佑。
三日后,阿澈即与运送军械补给的队伍一同动身,离开了江都。
北境的战事固然令人悬心,但相较之下,各方势力更多的却是在紧盯着荣王大军的战况,于他们而言,这才是眼下真正关乎内政走向的大事。
荣王大军数战告捷,打得卞军节节败退之余,并一路安抚民心,安置因战祸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所到之处万众归心。
有人传言,那骆观临在其中功不可没,数场战事下来,其人如今很得李隐倚重。
且今年京畿西面的雨水比往年要少,汛期并未给荣王大军造成太大影响,间接加快了大军攻往京师的脚步——有人趁机宣扬此乃荣王得天相助,乃天命所归之征兆。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