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兰莺刚出军营不远,便意识到了不对。
女郎说会等着她回来,可既然她还会回来,女郎为何要急着让她带走荣王妃的遗物?
兰莺心中一慌,想要立时赶回去,却想到了女郎的书信。
待到无人时,她寻了机会匆匆展开来看,不禁泪流满面。
原来女郎没打算走,女郎骗了她,女郎想要她独自离开!
她想要回去找女郎,但女郎在信中严令她不许回去,并且让她去洛阳寻皇太女李岁宁的人,交付荣王妃遗物……
兰莺又急又自恨,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她觉得自己笨极了,竟然没察觉到女郎的用意,就这样独自走了!
泪流不止间,兰莺忽然想到了十一二岁那年,她与女郎私下玩猜拳,她从头输到尾,末了她说自己笨,女郎却笑着刮她的鼻子,说:【兰莺才不笨,兰莺只是太听她家女郎的话而已。】
女郎出拳前,总会稍加透露要出什么,而她总是一信再信。
可她就是要听女郎的话!一辈子都要听女郎的话!
这一路上,支撑着兰莺走到这里的便是这个念头。
直到此刻将金锁交出,完成了女郎的交待,兰莺才终于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吴春白将兰莺带回了洛阳城中自己的住处,未让人声张此事。
兰莺醒来后便要离开。
吴春白阻拦询问之下,兰莺再忍不住,大哭着将一切前因后果说明:“……我家女郎被荣王世子所骗,如今又怀有身孕,我要回去找她!”
吴春白心下动容,更加坚定了要将人拦下:“此时荣王大军与卞军战况激烈,你回不去的。这样平白送死,岂不辜负了你家娘子的一番心意?”
马婉让兰莺来送金锁,大约也是借此事给这忠心耿耿的婢女一个支撑,好让她有决心离开并尽全力活下去。
“你家娘子既有身孕,一时半刻料想不会有性命之危。”吴春白道:“你先在此养好身子,将此事传信告知马相,再从长计议,才是最好的办法。”
此时,那块金锁已经在送往太原的路上。
比此物更早送达的,是骆观临的那一封留书。
这封书信由褚太傅亲自拆看——李岁宁离开前曾有言,为免延误要事,一切公文密信皆可由太傅代为过目并定夺。
信上内容简短,乃是一封辞别书。
骆观临于信上言:【三年之约已至,而殿下不顾大局,执意赶赴北境,如此逞性妄为,实非某所求明智之主,道不同不相为谋,某遂遵三年之诺而去,且望各自珍重。】
言辞决绝而不留情面,一如他一贯脾性作风。
片刻,褚太傅将信放下,看不出情绪反应,只自语般思索着道:“你走了,洛阳却不能无人坐镇啊……”
次日午后,褚太傅让人请了魏叔易过来。
二人议事之际,一只自洛阳而来的匣子被送到,褚太傅打开后,取出一只金锁,并一封来自吴春白的书信。
吴春白并未擅自打开金锁,只将此物的来处详细说明。
褚太傅端详了一会儿,交给了魏叔易:“我这老眼不顶用,你来看看有什么玄机没有。”
魏叔易接过,只片刻,便打开了金锁的暗扣机关,发现了藏在锁心中的旧纸。
至此,褚太傅依旧没太大反应,端起茶盏,随口道:“读来听一听。”
魏叔易依言将那半张信纸展开,面上神情突然凝滞住,片刻,才得以开口:“……”
褚太傅凑到嘴边的茶盏顿住。
听魏叔易念罢全部内容,从先太子殿下实为女儿身的真相,再到荣王毒害崇月长公主的内情——
褚太傅将那盏茶,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茶盏与茶几磕碰相触,发出细微声响,除此外,室内便只剩下了凝滞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褚太傅才慢慢地开口:“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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