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李隐坐于书案后,慢慢擦拭着一柄久未取用过的长剑,口中自语般重复了一遍这句他近日来面向各处的说辞。
言毕,他发出一声很轻的嗤笑。
说来实在好笑,他本欲借京畿之乱,诱使常岁宁出手,只要她出手,即可一石三鸟……可她非但不曾借机直取京师,反而敞开了洛阳城门迎明后与李智前去“避祸”。
更可笑的是,算一算决策的时间,这大约并不是常岁宁的示下,而是她手下谋士之计。
她手下竟有如此镇定而擅谋者,在这样庞大的诱惑下选择了不入局,反而将了他一军,挟女帝和太子于洛阳,逼他事后不得不“迎回天子与储君”,在他登基的路上又设下了一重障碍。
他可以不理会女帝这个已经落败的外姓者,但李智那个本该死于卞军刀下的孩子却是名正言顺的李姓储君。
这实在麻烦,但他眼下只能先顺势取回京师。
李隐静静擦拭着剑身,同剑刃上倒映出的眼睛对视着。
恍惚间,那双眼睛似乎慢慢变作了一双清冷的少女眸子。
李隐擦拭的动作停下,双眸微微眯起。
这把剑,是阿尚受封储君的前夕,让喻增送来给他这个小王叔的。
这是一把由能工巧匠打造的好剑,他一眼便喜欢上了。
阿尚赠他心仪之物,欲与他分享喜讯,他本该欢喜,他也的确欢喜,但那份欢喜不仅是为了阿尚。
他原以为自己和阿尚皆是可怜人,被他看着、教着长大的阿尚与他是相似的,当然,直到那一刻他依旧这样认为,只是,他不由想……既然是相似的,既然是他教出来的,那么,阿尚可以拿到的,他未必不能吧?
那时,他突然笑起来。
此刻李隐也笑了笑,他将剑收入剑鞘之中,放在手边,开口道:“进来吧。”
书房外,叩门者推门而入,抬手行礼:“王爷。”
李隐抬首看去,眼底有赞赏之色:“卞军顺利入主京师,琮儿功不可没。”
营啸的发生也好,兵械库的发现也罢,以及卞军之后的势如破竹,细微处都有李琮的推动。
李琮道:“未能说服肖旻归顺,儿子不敢邀功。”
面对他的招揽,肖旻一直态度不明,至今在岭南一带按兵不动。他试着出手除去,但肖旻几乎不在人前露面,而黔中道的兵马此前用来拖延朝廷大军,他试着调用了些岭南道的零散势力,暂时未能给对方造成重创。
“你已经助为父良多。”李隐道:“至于肖旻,的确不可再留,此人态度蹊跷,我疑心他已暗中归顺常岁宁……若不将之除去,之后或生祸端。”
“岭南与黔中的局势你已经很熟悉了,此事便仍交由你来办。”李隐看着眼前的青年,眼中是信任与欣赏:“为父此去京师,后方一切事务便交给我儿了。”
李琮垂首:“是,儿子必不辜负父王信任……愿父王此行一举扫平卞军之乱,重振李氏江山,得登大宝之位!”
李隐笑声清朗,点头道:“好,到那时,你我父子便在京师团聚。”
深夜,李琮离开荣王府后,返回了在益州城中的住处。
他离开益州多日,年节也未能回来,久未见到儿子的妇人等了又等,终于见人回来,忙起身上前,和往常一样察看询问儿子身上是否有伤。
“儿子未曾受伤。”在母亲面前,李琮的声音才略有些发闷:“但下次却不一定这样好运了。”
妇人愣了一下,连忙压低声音问:“……马上要动兵了,你不跟随王爷去京师?”
李琮将脸别至一侧,下颌紧绷:“王爷让我再去岭南,除后方兵患。”
妇人皱了下眉,李录随行,却要她儿在后方冒险办苦差?
换作往常,她不会有什么意见,但都已到这般关头了……
李琮强压着心中沉郁,开口问:“我临走前让母亲去查的事,可有结果了?”
他想知道,他的父王究竟还有没有第三个儿子。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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