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欠他一局棋的。
于是便有仆从取来棋盘,摆在那枫树下的石桌之上。
二人相对而坐,常岁宁落子前有言在先:「崔大都督不必相让。」
崔璟手执黑子:「否则我会输得很快,对吗?」
常岁宁点头,边落子:「没错。」
崔璟本清冷的眼角微扬,似含有一丝笑意:「可我的棋下得也不错。」
「好啊。」常岁宁再落子:「既如此,那我便不让你了。」
崔璟点头:「好。」
接下来,二人再无话。
常岁安在一旁瞧着,时而目露惊色。
还能这么下?
不好,宁宁好像要输了!
不对,宁宁没输,竟是诱敌奇袭?
常岁安的眼神随着棋局而不停变幻,若非谨守着观棋不语的原则,这一局棋下来,他的嘴势必也磨破了。
四下只有风声与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轻响,然这份宁静之下,藏于棋子间的尽是震耳的厮杀之声。
这局棋下了很久。
比那日常岁宁与宋显对弈时久了太多。
一枚枫叶轻落在棋盘之上,给原本只有黑白两色的棋局添了一笔秋日颜色。
常岁宁抬手欲拿离那片枫叶。
崔璟也同时伸出了手去。
二人指尖相触一瞬,崔璟眼底微震动,连忙将手收回。
常岁宁不以为意,将那枫叶拿开,继续落子。
她越下越静。
崔璟反之。
他内心有震荡之感愈演愈烈。
半盏茶后,胜负终见分晓。
「我赢了。」常岁宁面上镇定沉静之色散去,笑着说道。
崔璟望着棋盘:「我输了。」
常岁宁也看去,玩笑般道:「崔大都督的棋是下得不错,但我更不错。」
崔璟的视线迟迟才从棋盘上离开。
他很清楚自己一路是怎么输下来的。
正因如此,他很难不被折服。
是了,他为这局棋所折服了。
但不仅是棋。
他无声收拢了修长的手指,看向对面坐着的少女,动了动嘴唇,尽量使语气听起来
没有波动:「常娘子用了许多兵法。」
「是。」常岁宁拿出早准备好的说辞:「我喜欢看兵书。」
此前她在乐馆与宋显下的那盘棋崔璟已经看到了,她今日若故意改变棋路,反而奇怪。
意料之中的答案。
崔璟压下心底种种涌动,片刻后,只朝她道:「我也喜欢看兵书。」
且他尤其喜欢钻研那位殿下留下的运兵之法……这一句,他并没有说出口。
「属下也喜欢看兵书!」元祥咧嘴一笑,拿「原来大家都是知己啊」的语气说道。
崔璟:「……」
坐了太久,常岁宁站起了身来,随口问元祥平日里都看哪些兵书。
元祥兴致勃勃地答了,并神情自信地总结了心得:「……属下认为,除了战场之上,这些兵法于日常之事上也很适用。」
「……」崔璟听在耳中,再想到下属平日种种滥用兵法的行径,只觉那些兵书若能自己做主,大约是宁肯***算了。
常岁安看了眼日头:「时辰不早了,大都督可要留下用午饭吗?」
崔璟默了一下,才答:「不必了,也该回玄策府了。」
一则,他不至于厚颜至此,二来,他今日似乎并不需要用午饭了。
而就在他要告辞时,恰听常府仆从前来传话:「郎君,女郎,魏侍郎来了。」
魏叔易?
他来作甚?
常岁宁疑惑间,已见身着官袍的魏叔易走了过来。
倒非他不请自来,而是常岁宁等人此时恰在去往前厅必经之处。
「崔大都督也在?」魏叔易讶然,眼中含笑看着崔璟。
他眼中笑意多少有些揶揄,崔璟未曾理会。
而见他穿着官袍就来了,常岁安便问:「不知魏侍郎来此,可是有要紧事?」
「并无甚要事。」魏叔易笑着看向常岁宁:「只是受家母所托,顺路来此给常娘子带一封信。」
他说话间,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信笺,递给了常岁宁。
「有劳魏侍郎。」常岁宁接过,便随手拆开来看。
若她没猜错的话,段真宜此时给她送信,应是为了那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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