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行事也并非尽可全凭心意,相反,正因是帝王,需要顾忌权衡之处更多,有时便不得不做出一些让步。
选择让步与否,只看得失权衡间孰轻孰重。
「这些年来,朕时常为了你的亲事而挂心,如今你有了自己心仪之人,朕很欣慰,也自当成全。」
常阔闻言险些站起身来。
但被一旁的姚翼暗中制止了,拿眼神示意常阔稍安勿躁——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中文網
「然婚姻之事,还须遵从父母之命,你父王尚在益州,朕便不好独自做这个主。」圣册帝含笑道:「朕不日便使人传信询问你父王之意,如若他亦同意,朕即日为你二人赐婚,你看如何?」
书信往返于益州,需要些时日,且荣王会如何回信,这其中尚有诸多回旋余地。
荣王世子神情欣然感激,病弱的脸上一双眼睛亮起:「多谢陛下成全!」
继而,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实话不瞒陛下,早在两月前,侄儿已经传信回益州同父王说明了心意,芙蓉花会前,父王回信已至……」
「父王并不反对此事,只道如今录身在京师,一切当听从陛下之意。」
「侄儿原本便打算借此花会之际同陛下说明心意,故而便将父王回信一并带上了。」
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双手递上:「请陛下过目。」
圣册帝眼神微闪。
倒是有备而来了。
只是这有备而来,比起借此扰乱她的计划,倒愈发像是单纯为情爱而昏头了。
四周嘈杂间,内侍将那书信接过,呈与了圣册帝。
圣册帝看信间,四周的议论声不断。
「女郎……」喜儿这下真的有些着急了。
圣人方才说只要荣王无异议,便会替荣王世子赐婚,这是根本不在意也未考虑女郎和他们常家的意愿了。
常岁宁不觉有异。
这位帝王从始至终未曾询问过常家的意愿,虽是为了彰显对待荣王世子所求并无迟疑推脱,但却也是帝王真实的内心写照。
寻常人的意愿,从不在帝王的考虑范围之内。
推她做太子妃也好,允诺荣王世子求娶她为荣王世子妃的请求也罢,影响帝王决定的只有利弊。
她的分量太轻,帝王没有顾忌她意愿的必要,纵有「顾忌」,也只是出于利弊需要。
当然,方才帝王所言可见,并无就此将她推出去做荣王世子妃的打算——
可荣王世子没有乖乖听话,执意而为,甚至在最恰当的时机才拿出了那封书信。
有这封书信在,有了方才那句「若荣王同意朕便赐婚」的允诺,接下来圣册帝会如何,却是不好说了。
「录儿看来是当真上心了。」圣册帝将书信放下。
「侄儿体弱无用,胸无大志,只想与心上人相守此生。」李
录将头叩下,感激又诚恳:「今日得圣人成全,侄儿日后亦愿长留京师,于圣人左右尽孝。」
圣册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于人前主动允诺愿长留京师尽孝,这算是在与她交换条件吗?
她未急着明言,只道:「你身子不好岂能长跪,先起身说话吧。」
「是,多谢陛下。」
这厢见荣王世子起身,魏叔易含笑道:「荣王世子一片痴心明月可鉴,实令人感叹。」
微微一顿后,道:「只是婚姻之事非但在于父母之命,亦是为结两姓之好,而这「好」之一字,自少不了两情相悦……」
魏叔易说话间,看向了对面女席,含笑问:「不知常家娘子的心意,是否与世子相同?」
这番话,圣人不便说,否则会显得有所推辞,似有暗示女方相拒之意。
圣人说不得的,那便由他这个做臣子的来说——在朝堂之上,他经常充当如此角色。
前提是他看得清圣意。
但此时扪心自问,在荣王世子几番「攻势」之下,他当下并不是很确定圣人此刻的想法。
然他还是说了。
魏叔易看着那少女。
他想,她需要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
这机会或许未必需要他来给,她真正想说话时大约无人可拦,但……就当是他多事吧,谁让他此刻想试着多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