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带着秋日凉意,映入青年眉眼间,却未予他那双清冷的眉眼增添凉意,反而使他眼底现出了几分朦胧的安宁。
他甚少有此安静宁和之感受。
这安宁源于他所望明月。
这轮明月本遥不可及,本注定一直这般遥不可及,只可遥见其光——
而此刻这遥遥之光好像落在了他身上。
崔璟伸出了右手去,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掌心有些粗糙,但落在其掌心上的月色格外清柔。
而他托着那缕无声月光的动作,珍视而虔诚。
元祥走来,不由好奇问:“大都督,您在接什么呢?”
他也将手探出廊外接了接,分明什么都没有啊。
崔璟回过神,有些不自在地收回那右手负在身后,尽量正色问:“都安排妥当了?”
“是,皆依照大都督的交待安排下去了,只待明日返京。”元祥答罢,问了一句:“事情都办完了,大都督可要去宴上坐一坐?”
“便不去了。”崔璟走出长廊。
他本就不喜参宴,且此时宴已过半。
至于那个计划,白日里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将时机定在了下月重阳丰收祭祖大典之上。
用她的话来说,此事不必过于着急,赐婚的旨意不会明日便下达,朝堂上免不得要“打”上一阵子,不妨先静观一段时日,万一长孙氏打赢了,那她便可被动出局,如此也不必麻烦他出面了。
能借他人之力,便没道理让自己人出力——这是她的原话,也的确符合她一贯作风,且他彼时竟被她归为自己人了。
她不缺解决的办法,也不缺等待更好更省力的办法自行出现的耐心与定力。
嗯,也就是说,他的计划只是托底而已,事实上他很有可能会再次帮不上什么忙。
】
想到此处,崔璟有些想笑。
但他能否帮上忙并不要紧,只要她能顺利解决难题即可,若力所能及,他很愿意替她托底,她用不用得上都无所谓。
“大都督,您今日好像心情很好。”出了长廊,元祥笑着说道。
崔璟脚下微顿了一下:“有吗?”
“有!”元祥重重点头,忍不住问:“您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嗯。”
崔璟并未否认。
元祥眼睛亮起:“那您和属下说说呗,让属下也跟着您一同开心开心!”
毕竟这可太少见了!
崔璟:“不了。”
拒绝的言简意赅。
元祥抓心挠肺却无计可施——人家是报喜不报忧,他家大都督却是连喜也不报,好不容易有件开心事,竟自己一个人偷偷开心,难道将这份开心说出来还能被人分走不成?
……
芙蓉园内,赏月宴已近尾声。
荣王世子李录将第二盏酒送入了口中,酒水辛辣,他被呛得咳嗽起来。
贴身内侍神色紧张,赶忙替他拍背:“世子怎想起来吃酒了?您素日里可是从不沾酒水的,一连两盏这如何能呛得住……”
世子今日未被惊马之事吓病已是罕见,怎还突然一反常态喝起酒来了?
不知是咳嗽还是酒水之故,李录面色微红,而后像是鼓足了某种勇气一般,起身离座,走到了众人之前,向圣册帝抬手施礼:“侄儿斗胆,有一事想求得圣人成全。”
四下静了静,席上众人皆看过去。
圣册帝方才已留意到他饮酒之举,又见他此时神态,便含笑问:“莫不是有了心仪的女郎,想让朕赐婚?”
今次芙蓉花宴,不单单只是择选未来太子妃,亦是为宗室子弟择选良配,而李录的婚事,是她自己提前允诺过的——只要他在花宴上有了合眼之人,她定会成全。
但纵然有“只要”二字,对方的选择,亦会成为某种参照。
圣册帝有些好奇,这位荣王独子,会选择哪家的女郎。
“是,侄儿的确是有了心仪之人……”荣王世子语气几分迟疑,但终是下定决心一般,神情郑重地朝着圣册帝撩袍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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