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似乎心中有事,淡淡瞥了眼跪伏在地的乞儿,而后迈步推门,进了乞儿师父的房间。
乞儿不知师父身上发生了什么,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忙追随进屋查看,可进屋之后,却让乞儿呆立当场,因为自己印象中枪法如神、武境绝伦的师父,此刻正满身鲜血,盘膝坐于榻上,那杆悬挂着金色铃铛的红缨长枪,也无力的靠在一旁,如同那榻上之人一般颓然。
这么多年的传艺,朝夕相处,乞儿心中早已将师父当成了父亲,见他身受重伤,忙扑上前去,以内力探查之下,才发现师父已是经脉尽断,药石无医了。乞儿不仅泪流满面,耳中却响起了师父微弱之声,并非对自己,而是对主人所说。
“今日...逃不过死劫,我死之后,他可替代我...辅佐主人成就大业...”
公子闻言,眉头微蹙,转过头去,轻声开口道:“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还有什么事要办,尽管说来...”
乞儿正想开口询问到底是谁伤了师父,却被虚弱的师父止住,而后师父费力睁开双眼看了自己一眼,而后向着背身的公子虚弱开口道:“他...枪法虽有小成,遇高手...难敌...今日...我助他破镜...望主人可...重用于他...”
公子闻言,沉默片刻,微微点头道:“允了,我去屋外候着...”
师父喘息费力开口:“多...谢...”
公子听完,随即掩门而出,只留乞儿并师父留在房中,乞儿大哭,可师父却挤出一丝笑容道:“大丈夫死则死耳...哭什么...我死之后,切记...辅佐主人...不可生二心...”
乞儿闻言,擦去目中泪水,用力点头,还未开口回应,却被师父点中定身穴位,无法移动,只见本现将死之姿的师父赫然起身,单掌抚于乞儿头顶,登时一股股磅礴内力由顶灌入乞儿体内...
一炷香后,山中小院之上本是万里晴空,忽的雷声大作,乌云滚滚,遮天蔽日,只片刻间,山中飞禽走兽皆惊,四散而起。
一方小院中,本是独自立身院中的公子,似未被这天像所惊扰,依旧闭目立在院中,而此时院外数十道身影不知从何处而起,已悄然出现在院墙之上,瞧见公子无事,抬手示意,这些身影随即回身而去,瞬息隐匿,不见踪影。
恰在这些人消失之际,房门忽开,公子睁开双目,静静凝望,而后踏步上前,进屋方见,乞儿已立在师父身旁,而师父一头乌发已在方才片刻瞬间雪白,整个人也如将要衰败的花朵,垂垂欲死。
乞儿见主人进屋,跪地而拜,却不料公子却移步至那金铃长枪,伸出双手,捧起枪身,交到乞儿手中,开口道:“他尚有一口气,你的第一个任务,送他上路。”
乞儿闻言大惊,瞳中倒映出公子漠然神情,一时间怔住了。
“怎么,你不愿。”公子见状,轻声开口。
乞儿颤抖双手接下那悬挂着金铃的长枪,回首望向已是白发苍苍、垂垂欲死的师父,泪已满面,虽然体内真气充盈,可手中长枪却重若千斤。
似是感到了什么,白发师父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勉力抬首,目中已无生机,微弱开口道:“主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乞儿此生,最尊敬的便是师父,最感激的便是主人,这二人同逼自己下手,乞儿颤抖的双手逐渐稳了下来,看着即将西去的师父,回首望了望神情不变的主人,嘴角逐渐颤抖,目中决然之意渐凝...
金铃响,枪影过,白发落...
院内,两人并肩而立。
“主人,我想求您一件事。”乞儿站在公子身侧,紧握着手中金铃长枪开口道。
公子闻言,并未回答,只是微微回首。
乞儿见状,继续开口道:“我只知师父名叫之道,我是个乞儿,也没有什么名字,我想请主人将师父之名赐于我,让我代替师父活下去...”
公子闻言,轻笑,并未开口允准,只是说道:“还不到时候,行了,今日起,你也该有自己的小院了。”
言毕,径直离开,乞儿得了师父真气相传,赫然发觉,原本寂静无声的小院之外,早已隐匿了不下百十人的高手,随着主人离开,这些隐匿之人亦是渐渐退去...
乞儿好生葬了师父,主人亦派人,就在此山之中,为乞儿置办起了新的小院,不仅如此,还赐了一名温婉贤淑的女子与乞儿做妻子。
女子贤良,将乞儿小院打理的井井有条,不仅如此,还为乞儿诞下两子,乞儿大喜,亦不愿理山外之事,专心陪伴妻儿在山中度日,看着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乞儿心中被满足、幸福填满...
直至一日,公子再临小院。
当年行乞卖身以求安葬父母的乞儿,想到自己如今也能过上妻儿在侧的日子,乞儿忙领着妻儿跪地迎接。
自乞儿上次一别,如今再见公子,他的身形早已不似当年挺拔,面上的岁月痕迹更重...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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