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目眺望,只觉得重安三州阴雨密布,那位曾经横压天地的武道魁首即将启程,要亲自去一趟太玄京。
天上十二楼五城四百八十座仙境。
地上两座大朝廷,万千登堂入室的修行者,几乎都将目光落在重安三州上。
“这倒是一个机会。”
“重安王想要独行前去太玄京,天下上得了台面的强者都想要看一看气血枯竭十几年,如今终于自床榻上爬起来的重安王虞乾一,究竟还有几分实力。
其中有人敬他,有人作壁上观,但更多人却是想要杀他。
“却也不知周安王究竟为何非要去太玄京。”
陆景心中思绪杂陈。
他对重安王心有敬意,知道虞乾一前去太玄京的路上必然有重重杀劫。
虞乾一这样的人物不该死在那些拦路的宵小手中。
又因为南风眠一事,陆景心中却盼着那齐渊王真就前来拦重安王的路。
“也不知公子将栖、公孙素衣、百里视、荆无忌四人究竟是否入了大伏,其中有两位大龙象,两位渡过二重雷劫的八境强者……却不知重安王是否能够扛下。”
陆景心中思绪纷飞,他看着远空中的浮云出神,良久之后,又见到照夜正低着头吃草,长风拂过,马鬃飘飘荡荡,让他想起了自己在河中道时,葬龙城中吹入东风的景象。
东风吹入斩龙场……那时他手中长剑凛冽,飞起剑气三百万,斩尽了前来杀他的真龙。
“又岂能始终躲在太华山上?既然玄梧兄不怕与我染上关系,我又何妨去看一看他?”
陆景暗暗思索。
姜先时贵气逼人,浑然不像是一位破落山城的城主。
他身上锦衣并不华贵,偏偏身上的气息宛若贵胄,他站在陆景身旁,见陆景眺望远方的浮云,以为是陆景觉得这山上孤寂,便主动开口道:“河东几座世家山门塌了,就连周遭的河水都莫名断流。
据说是河东来了一位神秘的强者,他带着一只青鸟,也带来云海尘清、山河影满。
世家门前,往往他一人堵门,便无人能够走出其中。”
姜先时语气中带着感叹:“世间广大,生灵数十亿,长短不知几万万里,现在灵潮将起,这些真正的强者难免都要现身了。”
“就比如这位去河东堵门的神秘强者,河东世家因他而死了几位隐世的山人,几位世家家主重伤,最后还是王家翠微山人从太玄京养圣书院中归来,再加上清河崔家出家的崔老太爷自清水寺回了青河山,才将他赶出河东道,尚且不曾杀了他。”
“这件事情反响颇重,最起码河东八大世家刚刚在太玄京养起来的名望,又被折损不少。”
姜先时说到这里,眼中多了一抹狡黠的笑意:“而且据说书楼原本的弟子不满于养圣书院占据了原本的书楼,更不满于河东八大家的理念,已经有多番冲突。
河东八大家想要当大伏学问的家,只怕并没有那般容易。”
陆景道:“河东八大家出了一个亚圣,已经消耗了他们九分气运。
其余一分气运中,又有三五位如同翠微山人这般的人物。
可除了这些人之外,河东八大家反而越发落寞。
再加上河东八大家要以孝儒治天下,要以礼制治天下,若放在大伏横扫天下之时,倒也不算什么。
只可惜现在的崇天帝,一心只看未来,不看当下,大伏百姓想要活,虚妄的礼制、阶级成了阻碍,难免要生出乱子来,就比如……平等乡。”
陆景低声说着。
姜先时叹了口气:“据说北川道又遇到千年难得一遇的蝗灾,秋收的庄稼颗粒无存。
那蝗虫不知来处,铺天盖地,大伏朝廷,水川道府衙尚且不曾反应过来,就已经吃穿了北川道。
若非朝廷调遣众多神通修士出手,以神通捕杀大如孩童手掌般大的蝗虫,只怕北川道周遭的道府都要深受其害。”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抬头看向天空:“天上的仙人难道已然不在乎天地之真了?”
陆景道:“据说天上的天帝闭关许久,也许那天帝已然出关,又掌握了几种天地之真?
亦或者……他们又练出了如同天阙一般的仙宝?不惧天地之真的反噬。”
姜先时接过陆景的话:“也许是见灵潮再来,褫夺凡间灵潮,抵消天地之真责罚,怎么算都是一笔好买卖。”
陆景点头:“无论如何,河东八大家那所谓正统的学问,已经无法治世。
百姓需要活命……”
“更何况,河东八大家那一套理念最大的弊端就是不太在意人的尊严,忠君、忠孝、伦常令许多人毫无尊严。
这也是河东八大家理念与书楼理念最大的相悖之处。
也许书楼离开太玄京,便是因为书楼的理念与崇天帝所行所为相悖。”
姜先时疑惑问道:“可据说,崇天帝召……观棋先生入太玄宫,曾经挽留过观棋先生与书楼?”
陆景听到观棋先生四字,神色明显有些变化,就连声音都变得低沉了些:“也许崇天帝是不甘于书楼入玄都数十载,却还不为他所用?”
……
二人正在说话。
陆景似有所觉,姜先时转过身去,却见侧方一处小院中,魏惊蛰、徐无鬼也自一处新建的院落中走出。
山下朦胧的雾气里,走来二人。
其中一人尚且年少,背负一把大刀,手中牵着一匹马。
另外一位中年人短衣打扮,面目方正,看起来并无出彩之处。
魏惊蛰看到那少年,先是有些诧异,竟然咧开嘴来与徐无鬼迎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