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穷凶极恶的仙人,有那些压的天下喘不过气的楼主、城主。
现在父皇不愿助他,陆景先生会不会……
炎序皇子越发紧张了,神色变得焦躁不安。
藏在衣袖中的双拳也紧紧握着,小小的手掌中也满是汗水。
“孤已经如先生之意,给了陆景一个登天见帝星的机会。
却不知先生要如何报我?”
崇天帝坐在宝座上,他拿起桌案上的纸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观棋先生察觉到笼罩于天空中的云雾越发厚重了,天上三星的星光也变得稀薄。
于是,他询问说道:“不知圣君想要我做些什么?”
崇天帝依然在那金叶纸上写字,他头也不抬,只是说道:“我知道你的打算,你想在西楼之后,让书楼重归于浩瀚人间,而并非只属于太玄京。
可是……
太玄京的士子,大伏的读书人需要一座书楼。”
崇天帝道:“不如先生写信请回北秦或者西域,又或者海上妖国、百鬼地山中的一位先生,在先生之后执掌太玄京中的书楼。”
“河东八大世家尚且有用,陈家还有一个亚圣。
河东的儒道也还有用,书楼归于广大人间,这些世家难免消亡,不妥。”
观棋先生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想了想,摇头道:“书楼先生们总要行走天下,传学问于天下。
倘若书楼始终在这太玄京中,传道天下四字也就成了空谈。”
观棋先生在拒绝崇天帝。
一旁的十三皇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活了十三年,可记事以来从未听过大伏朝中有人胆敢拒绝父皇的天诏。
就连崇天帝手中的笔微微一顿,他抬起头来,摇头笑道:“人间最风流的白观棋不愧为天下士子敬重之辈。
这座太玄京中,数十年来对我摇头的,不过寥寥数人。”
“商旻、姜首辅,还有那年少轻狂的荆无双。”
崇天帝继续写字,轻声说道:“仔细想来,书楼还有几人,比如大先生,比如纪尘安。
再加上你白观棋……
曾有人与我说过书楼当灭,否则恐生异心,这些话倒也并非全无道理。”
观棋先生道:“还请……圣君顾念书楼的功劳。”
崇天帝忽然挑眉,他终于不再写字,而是将手里的毛笔放在作案上,这才直起身来看着崇天帝说道:“所以我此番不出手,你想以书楼过往的功劳来报?”
观棋先生坦然点头。
崇天帝又问:“那么,我助陆景映照帝星,你作为陆景的师长,又该如何报答?”
炎序皇子神色一喜。
观棋先生也抬起头来,问道:“圣君愿意相助陆景?”
崇天帝笑道:“在灵潮时,我曾杀楼主,斩城主。
灵潮之后确有商旻一事,可观棋先生又如何觉得……那陆景照耀帝星,便能够逃出我的棋盘成为执子之人?”
观棋先生道:“总要一试。”
崇天帝手指落在身前的桌案上,轻轻一叩。
一瞬间。
似有云气起千光,就有黑鳞照日开。
那案中镶嵌着的龙尸上起云气、照千光。
缕缕光辉顿时显现,肆意在这太先殿中流淌。
观棋先生看到这一幕,眼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崇天帝缓缓道:“先生可要想仔细些,如今天阙生辉,笼罩天上仙境。
你我皆不知陆景之局面,倘若再晚一些,只怕就只有一具尸体了。”
“先生自然也可以赌一赌,陆景天资绝昇,可以坦然照见帝星,又坦然走出天关天阙归于人间。”
“父皇……景国公于国有功……”崇天帝刚刚说完,那年仅十三的炎序皇子忽然间踏前一步,他神色有些惶恐,眼中也满是恐惧,两条手臂还在微微发抖,显然极怕崇天帝的威严。
可哪怕如此,炎序皇子依然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道:“景国公救百姓于河中道,河中道灾祸因其呼风唤雨而得以消弥。
河中道百姓为他立碑立祠,父皇圣明,且救炎序少师一命!”
十三皇子声音稚嫩,却好像又充满了勇气。
他便跪在太先殿中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