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观棋先生却总是眯着眼睛笑,南国公府的老人不曾修行,他便穿着那身先生长袍,弯下腰四处寻找棋子,仔细整理。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十一先生总是远远跟在观棋先生身后。
就连那芍暮院中的事,也大多交给青玥和鹿鱼。
观棋先生下棋,十一先生总是远远坐在小亭中安静的等待。
直至观棋先生盯着棋盘来寻她,她总会对观棋先生点一点头。
十一先生的脸上极少看到笑容。
哪怕是面对观棋先生时,也都是如此。
二人同行,往往也极少说话,只是作伴。
偶尔十一先生不经意间看向观棋先生时,脸上还会闪过一些落寞。
“天上三星也好,八颗天阙守星也罢,终究不能始终高悬于人间之上。
那商旻奔波来往于天下各处,意在天上三星,我不如他。”
观棋先生兴致所至,对一旁的十一先生指了指天上散落的星光。
“商旻想要一步一步瓦解天阙。
崇天帝和姜白石想要借助那斩仙神器,令斩仙之人持天命,一口气斩落天阙。
大烛王眼中,人间、天上被他视为一座座城池、一座座国度。
且不提纵横捭阖,只需让秦火燃尽,先燃烧人间,烧得火势渐旺,自然也可以将那天上仙境烧成飞灰……
只是不知,这些傲视天上人间的人物,究竟谁能够完成心中抱负、理念。”
沉默寡言的十一先生听到观棋先生的话,语气忽然有些泛酸:“伱活得长久一些,岂不是就能看到了?”
观棋先生却并没有听出十一先生话中生意,他依然看着远方的星光,道:“商旻为人间也好,为寻仇也罢暂且不提,他太独了,又要改天换地,一人之力之怕并不足够。”
“崇天帝、大烛王两位盖世君王中,也许会有人成功。
可无论是崇天帝还是大烛王,二人只需成其一,天下必将破败,修身养息只怕还需千年。”
“姜白石本来看尽天下疾苦,灵潮之后却觉得天上不可胜,只顾着谋划落仙的棋局,却忘了天下生民。
所以……”
“所以,你就将希望寄托在陆景身上?”十一先生发问。
观棋先生摇头:“我只顾做我的事,尽我的责。
炀谷、虞渊、阳劫海、雷劫海总要担起人间的担子。
至于陆景,他是我的弟子,我不愿他一肩挑天下,这会压垮他。
可我也信他既然腰佩刀剑,那刀剑总会放出华光。”
“甚至,那华光会越发耀眼……”
观棋先生似乎察觉到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远处。
就站在他身旁的十一先生,翰墨书院中的九先生。
季渊之府中的钟于柏以及那位黑衣汉子。
柳大家莳花阁后的院落里,洛明月背负着的蟾魄发出微弱的光辉。
四方酒肆中,那神秘的说书人亦有些诧异。
太玄宫中,更是不知有多少目光落在那城门口。
城门口,一位中年书生入了玄都。
那书生一身书卷气,看似十分柔弱,唯独腰间配了一把三尺长剑。
太玄京中,佩剑的书生不知凡几。
这风尘仆仆的书生并未招惹门口守卫的盘问,因为他太平凡了。
可当他踏入太玄京。
原本正在伏案批阅奏折的崇天帝都抬起头来,放下手中御笔。
“这陆景,倒是有几分眼界。”
崇天帝对一旁躬身伺候的老貂寺随口道:“他看出那屠仙黑金有灵,我是屠仙黑金的主人,我用过的剑一生都无法抹去我的气息。”
老貂寺仍然是一身红衣,不曾去看崇天帝的脸面,只躬着身子说道:“景国公虽然是少年,但以他的剑道明悟,想来察觉到屠仙黑金中的不同。
所以才会有这安弱鹿自安息道逐风府而来。”
安弱鹿曾经欠过重安三州一个大人情,后来他隐居人世,杳无音讯。
却不曾想安弱鹿仍然没有忘记那位天戟横扫天下的武道魁首的恩德。
重安三州相请,就在安息道收拾行囊一路来了太玄京。
“他还带来了那一把三十六郡?”
崇天帝越发好奇了:“陆景既然想要铸造一把自己的剑,又何须众多一品名剑?
名剑与名剑不相逢,他以为自己是商旻,能够令神术、白鹿这等名剑一同认主?”
崇天帝说话时,镶嵌在桌案上的那一具龙尸眼中闪过一缕光辉。
赤衣貂寺吕公公并未继续开口。
崇天帝又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那说书的如今也在太玄京中?”
吕公公称是。
“这倒也算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