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梵行一边努力回忆自家妹妹的长相,一边仍然感知到那极远处的烛星山上面,有人正在相送于他,为他点香,为他流泪。
于是,这一只极为年轻的八境大妖摇了摇头,意志磨灭心中的思念,好让他更果决一些。
其实他对于这人间,并无多少不舍。
只是人间之人,人间之妖,总有颇多不舍之人。
烛星山中的妹妹、秦都里的义父、去了炀谷的大师兄,乃至那不久之前还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与自己玩耍,现在却披甲覆面,于大荒山上统军三十万的素衣小妹,都令他眷恋这人间。
“想来那虞东神,必然也有极眷恋的人。”
孔梵行见洞山湖上射出的那一道银光越来越近。见到有持枪的男儿独自前来。
出于敬重,他放下背负着的双手。
身上的气血变作五彩,两条宽大的衣袖随意洒落,就好像两朵五彩的云。
孔梵行携云,不再前行。
他最后看了一眼烛星山方向,继而便站在云上,静等虞东神孤身前来。
……
“孔……二兄。”
自那五彩的云雾中,自那孔梵行手指上一枚戒指里,有流光涌动,恰如银光拍天浪。
银芒、流光、天浪涌动间,沟通着天地间的元气,凝聚成为一支奇特的力量,落在公孙素衣眉心那奇异的印记中。
这一位秦国女将因此而清楚的看到那洞山湖上的景象。
她看到残存的三百骑虎武卒忠心恪守重安王世子的命令,正朝着镇西都护府方向前去。
她看到虞东神手持银枪,眼中带着决然,也带着一道刺穿天穹的枪势,有若流星,朝向孔梵行而去。
公孙素衣也看到自小照顾她,看她长大,如同自家兄长一般的孔梵行消去了眼中的眷恋,双臂大开,站在云上等待虞东神……
“你看到了什么?”
镜中的女子已经穿起华衣,敷妆画眉。
甚至她头上还多了一点冠冕。
这神秘的女子站起身来,侧过头去,目光透过那一面如同明镜一般的元气,直视着公孙素衣的眼睛。
“我看到有两位若不死,便成绝世的人物将死。”
公孙素衣闭起眼睛,似乎是惧怕那镜中女子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
镜中女子挑了挑眉,道:“你就这般确信孔梵行能杀了虞东神?
你说有太白剑光落于人间,斩了那举鼎仆射。
就不怕又有太白剑光顿生于空,拦下孔梵行?”
公孙素衣猛然睁开眼,眼神又变做几分冷漠。
“那太白剑光并非来自天上,只可惜……那操持太白剑光的少年被人救走,否则他若是能死在洞山湖上,也算是大喜之事。”
那镜中女子听到公孙素衣的话,眼中多出些诧异。
“以太白剑光杀北秦第二神阙的是一位少年?”
她话语至此,又在倏忽之间反应过来。
“大伏地大物博,人口繁多,有的是天骄之辈。
可以少年之身杀神阙……是那新封的景国公陆景?”
镜中女子当即猜出公孙素衣口中的少年。
公孙素衣抬起手来,摸了摸白狐面甲眉心的印记,道:“大伏底蕴深厚,不久之前才有一位战功封侯的中山侯,不过短短数载就又多了一位景国公。”
“我倒是盼着这位景国公义薄云天,助一助重安王世子……”
镜中的女子自然知晓公孙素衣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笑道:“中山侯曾与我提起过景国公陆景,这景国公可并非是什么无智之人。
他修为再怎么突飞猛进,可是在孔梵行这位八境大妖面前终究还是一个照星修士。
哪怕他回头相助虞东神,横竖不过是多丢一条性命,对于局面无改,又何必做那等徒劳?”
公孙素衣漠然道:“陆景再强他也是孤身一人。
重安王世子不同,他身上还背负着一座重安三州。
一人之孤勇,除非到了天下九甲,或者我大秦大上将、大公孙、国师,又或者那几位巅峰之人的层次,否则终究不敌千军万马。
“这陆景杀了项鼎,可他若是拦我大秦之战车,秦火之下脱不去一个粉身碎骨的结果。
倒也不必着急。”
镜中的女子听到公孙素衣这番话,突然间抿嘴一笑。
“伱平日里心中有念,可不会这般轻易透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