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云期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宝珠飞来。
陆景与陈山骨也望着那滚动的流水。
流水冲刷下,当山岳上的泥土被冲去,一座龙宫显露踪迹。
献珠流下眼泪,远远朝着付云期摆手。
“公子,后会无期。”
她轻声低语,旋即转身,身上也变得死气盎然,一头青丝瞬间变得花白。
“献珠……”
付云期除去头上白发之外,就如同一位儒雅的书生,当他看到献珠已然变得苍老无比,化作流光的宝珠朝他而来。
一时之间,付云期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些愧疚了。
他是在为怀疑献珠而愧疚。
“这凡间本就艰难,父亲与我相伴三十载,终究离我而去。
现在献珠你也要走了,我独身活着,端坐在龙宫中看着生灵浮浮沉沉,看着原夏河中以及路边的枯骨,又有什么意思呢?”
付云期这般想着,可紧接着他又想起围绕龙宫而构筑而出的龙蟠阵。
“若无龙蟠阵,这村落中的人们不至尽数化作血雾,旱灾之下尚且有活命的机会。”
“为一己所求,冷视凡间众生,甚至夺去他们活命的机会……
可若人间无人、无众生,太冲海大太子、大龙将,你们又岂能安然活着?”
付云期眼神中死寂一片,他咧嘴而笑。
这条真龙竟站在凡俗生灵的立场上,耻笑可以翻云覆雨的太冲海大太子。
直至此时,那流光已然飞出了数里之地。
付云期望着献珠张开修长的双臂,驾驭流水锁住龙宫,只觉撕心裂肺。
年轻的陈山骨已修成武道大阳,气血融于双眸,双耳,也可看到天上女子的悲泣,亦可看到眼前这戴着镣铐、满身伤痕的龙的哀痛。
“龙……也有七情六欲?”
陈山骨握着拳,他明明不曾看过太多的人物,此时此刻却忽然觉得,也许眼前这条龙,是一条好龙。
陆景黑衣飘动,名马照夜从远处的山岳上一跃而下,就会化作一道玉色的光芒,飞逝而来。
陆景翻身上马,心思微动,浑身气血注入照夜,照夜顿时长嘶一声,不断原地踏步,似乎酝酿着什么……
陈山骨有些吃惊,陆景前辈这匹白马竟然这般不凡?
远处的尺素看到陆景和陈山骨还不离去。
“这不知来自哪里的贵公子不要命了?”
萍水相逢,尺素心中却升起几分担忧:“他不是蠢人,现在还不走,又要做什么?”
陆景……要做什么?
长衣少年身骑白马,目光却落在山路、河道中。
天上那一缕缕斩龙台光芒依然落入他的眼眸。
当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显露踪迹的龙宫上,也看到一缕缕升腾的血雾。
那些血色雾气仿佛构筑成为一道大阵。
大阵锁住虚空,却仍然因为献珠操控的流水,而吹散了河道中的泥沙。
当河道中的泥沙被吹走,一具具尸体、一根根白骨便乍现于其中。
而那尸体与白骨的上方,血色雾气笼罩之地,隐隐可见一道道冤魂被锁在龙宫周遭,血色的火焰燃烧在冤魂上。
那些冤魂却浑浑噩噩,只知痛苦的嚎叫。
人……寿辰已尽,自然逝去,元神同样消逝而去,大多不会留下魂灵。
唯独人惨死,意识、念头流于天地,天地之灵赋予其上,便可成为冤魂。
百鬼地山中的百鬼,便是冤魂得了修行之法,逐渐生出思绪而成!
密密麻麻的冤魂悬浮于龙宫周遭,龙宫成为了这血色大阵的阵眼。
“老师想让我见人间、见世界,又怕我对人间、世界失望……是因为这等事太多了。”
“龙……何至于如此胆大包天?除非行此事者,并非只有天下龙属。”
陆景骑着照夜,望着万千冤魂,无数冤魂悬空,陆景与他们相比,渺小的如若一粒尘埃。
献珠则毅然决然的走入龙宫。
“公子……快走……”
轰隆隆!
一阵爆裂的响声传来。
付云期猛然抬头,紧接着那龙宫中传来一道道满怀讥嘲的笑声。
大龙将化身真龙,身披铠甲,从龙宫中腾飞而出,眨眼间就已经远去许多里。
真龙探出龙掌,龙爪中流转出一道神通,元气衍生之下,竟然拦住了那流光中的宝珠。
宝珠霎时间,就已经被大龙将拘拿。
大龙将化作人形,弹指间,自那龙宫中又有两条蛟龙腾飞,两条蛟龙嘴里各自咬着一枚贝壳。
两枚贝壳沦为一体,似乎被强行撕开,贝壳的末端鲜血淋漓。
“不自量力。”
大龙将踏云而来,神情中满是不屑一顾:“没了宝珠,还想要以生机为代价锁住龙宫?痴人说梦。”
“付云期,我这许多日,终日见献珠,也偷见她垂泪,她想要做什么我一清二楚。
她想要救你,我想得她的宝珠……便让你挑一挑落龙之地,又何妨?”
大龙将站在云雾中,低头俯视付云期。
付云期还在怔然间,望着那两条蛟龙口中的贝壳。
“食了龙骨龙肉,你们距离退蛟化龙也就更进一步了。
白蛟将、黑蛟将,你们……吃了这所谓的龙王。”
大龙将一声令下,两条蛟龙咆哮一声,随意将口中的贝壳扔下。
龙身盘绕,一冲冲气流冲起。
那黑蛟将睁开巨大的龙眼,瞬时间就看到了付云期旁边的陆景、陈山骨。
“是你们?”
黑蛟将口吐人言,声音如同雷霆,杀机顿显:“正好当一当佐料。”
这条黑蛟眼神冷厉,横冲直撞而来。
付云期精神还沉浸在那两枚贝壳上,缓缓闭起眼睛。
良久之后,他才迎着那两条飞来的蛟龙,朝前走去。
“你这匹马不凡,你们骑马走吧,我还可拦三五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