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眠被七星剑所伤,吃下这腾血丹,都可止血生肉,可是这月轮……
他倒也并未多想,只是割下自己的衣袍,又夹杂些元气,上前包住月轮的伤口。
伤口不深,即便无法服药立即恢复,但只要止住鲜血,也并无大碍。
“你这天赋异于常人,平日里还要藏这些。”
南风眠为月轮包扎伤口。
月轮感知到南风眠的气息,却并不觉得暧昧,她还盯着眼前的狼肉。
南风眠自然察觉到月轮的目光,又为月轮割了一块肉,插在小刀上递给她。
月轮小口吃了一口,除了烫之外,便是一股难以言说的腥味弥漫在嘴里。
可她依然坚定的吃着。
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家……
是的,经此变故,月轮心中又生出了其他主意。
“送我来大伏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也许尸骨无存,我如果能悄悄回家……”
月轮想到这里,目光落在南风眠身上。
南风眠盘膝而坐,擦拭着手中的醒骨真人。
这一瞬间,月轮不由十分感激南风眠。
若无南风眠,她此时也许已经到了太玄京,也许入了某一处年老朝官府中,成为了一件礼物。
月轮鼓起胆子,对南风眠道:“大人……”
“你不想入玄都?”南风眠头也不抬。
月轮一怔,匆匆点头。
“那你想去哪里?”南风眠再问。
月轮鼻子一皱,低下头去:“我想回家。”
南风眠擦拭醒骨真人的动作也顿了顿。
“若能走到江淮道,我就能乘船南下……”
“你有乘船的钱吗?”南风眠打断月轮。
月轮刚要点头,又去记起那轿子坠落山岳,已不见了踪影,轿子上的行礼,想来也是如此。
她沉默下来,道:“总有办法的。”
“又何必回家?你能被那般强者护送,入了太玄京,总有一个荣华富贵在等着你。”南风眠眯着眼睛:“你在齐国难道也是巨富之家?”
“我父亲不过是边境小官,为官清廉,单凭俸禄养活一家六口,不致挨饿已经算难,称不上富贵。”
南风眠瞬间来了兴趣,对月轮道:“那你为何还要执意回家?”
月轮吸了一口气,道:“我离家时,曾经对我母亲说过,还有再见之日。
可是那时的我却深知一旦入了太玄京,再见之日也就遥遥无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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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了机会,什么荣华富贵都不如身在家人身边。”
南风眠侧头,将擦好的醒骨真人归于刀鞘中:“离别与重逢是人生必由之路,习惯了离别也就不必再悲怆了。”
月轮听到南风眠的话,眼中满是失望,她低着头,只觉回家的路更远了,再见父母一事也许此生无望。
二三息时间过去。
南风眠的声音忽然传来:“走吧。”
“嗯?”月轮猛然抬头,沾染着泪水、尘土的脸上多出些惊喜。
“我已习惯了离别,只是我向来不愿好为人师,不会劝他人也习惯离别。
再加上你的血治好了我元神重伤,我带你一程便是。”
月轮匆匆起身,却因为踏在裙摆上,一时重心不稳倒向一旁。
一道清风流转,托住了月轮的身躯。
南风眠上前扶起月轮:“只是,身旁带着一个女子,却颇为麻烦些。”
月轮害怕南风眠改变主意,连忙道:“大人,我在家中时并非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既会烹饪,也懂端茶递水……”
南风眠前行。
月轮跟在南风眠身后,二人消失在夜幕中。
于是这世间,又多了两位同行之人。
人与人同行,会改变两个人的人生。
配刀的刀客,齐国边境小官的女儿,在这纷乱大世下也许有些微不足道,可在某些瞬间,他们要比天上的星辰更闪亮。
陆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流水前。
不远处还有一匹马。
正是南风眠始终惦记着送给他的名马照夜。
这匹名马便如传言中的那般,身上散发着微弱的玉色光芒。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尤盛,便如同一只玉石雕砌而成的马。
照夜的光芒映照在夜晚,也让此刻元神剧痛,眼前发黑的陆景,看到不远处的流水旁,有一道身影正在河边洗剑。
陆景眼中那一道身影有些模糊,可他手中的白鹿剑散发出来的气息,却直入陆景脑海,让陆景认出那是你的身份。
正是玄衣剑甲。
“你醒了?”
“剑甲前辈。”
陆景艰难起身,却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软,只能够勉力坐起身来,头颅也沉重无比。
“你所观想的那神明倒是颇为神妙,若无那神明,只怕你早已死在梦中了。”
玄衣剑甲蹲在河边洗剑。
陆景坐在不远处,低垂着脑袋,观想大明王。
大明王焱天大圣浮现在陆景脑海中,随着一道道奇异的光芒流转出来,照耀在陆景元神上。
这时的陆景,才感知到自己元神的惨状。
一道道裂痕遍布他的元神,九道神火不曾熄灭,却也在熄灭的边缘,光芒微弱。
元神上带出的痛苦,也让陆景有些难以承受。
陆景元神受了许多次伤,可这是最重的一次。
便如同玄衣剑甲所言,陆景强行握住神术、白鹿二剑,即便最终陆景折服了这两柄宝剑,也让陆景深受重伤。
若非陆景的大明王焱天大圣观想法玄妙,若非观想出来的大明王也随着陆景元神境界而变得越发凝实,他只怕要死上一遭了。
“不过,太玄京中多了你这样一位少年剑客,倒是让我心生惊讶。
我还以为太玄京中,已经养不出名剑,更养不出真正的剑客了。”
玄衣剑甲洗完了白鹿剑,又用长袖仔细擦拭着白鹿,眼神专注而又认真。
“我之所以洗剑,是因为我不喜你手持白鹿斩去的神念。”
陆景回过神来。
他斩去的神念,是七皇子禹玄楼的神念。
“这里距离太玄京不远,我曾经立下誓言,若无真正的要事,绝不会踏入太玄京一步,也就不送你了。”
玄衣剑甲站起身来,身上黑袍随风而动,随着他轻轻探手,白鹿与神术二剑飞上天空,轻轻摆动,好像是在向陆景道别。
陆景有心向这两柄剑行礼,却碍于身上的剧痛无法起身。
玄衣剑甲长袖一挥,也如同白玉打造的剑匣出现在他身前。
两柄天下名剑化作两道流光,飞入那白玉剑匣中消失不见。
这位天下剑道魁首将那白玉剑匣负在身后。
“你能悟我剑气起璧山,能执神术、白鹿,你我之间还会再见。”
隐约间,陆景仿佛看到这位大伏三得意中唯一人物身后有一重重剑意涌动。
“我本想带你离去,可是世间之事总有许多枷锁,不能率性而为。
我也能看出来,在我们身后这座巨城中,你上前有许多牵绊,无法轻易脱身。”
剑道魁首望着眼前繁华的太玄京。
陆景听到他的话,不由想起青玥,想起盛姿,又想起书楼中的观棋先生、九先生,想起同僚与他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