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南面夜幕中响起几声异响,旋即便响起一个比较清晰的重物入水的噗通声,在距离关城十数丈外的水面上一朵不甚起眼的水花一闪而逝。
薛孤延敏锐的捕捉到这一幕,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过几个念头,旋即便醒悟过来:「贼军是打算用砲车攻城!」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周遭听到的将士们无不大笑起来。受此氛围感染,薛孤延也忍不住笑起来,原本他还担心敌军究竟是在酝酿什么歹毒刁钻的进攻方式,却没想到只是投石机这样的老套路。
他并不是看不起抛石机的威力,只不过双方距离摆在这里,再加上河桥桥面的限制,敌人也难投用威力多么强大的抛石机,否则可能单单拉扯砲杆的兵卒就排列不开。
只看刚才那石砲落点,便知敌人酝酿许久的砲车射程根本不足威胁到关城。可若再作拉近的话,城头上还有三架还未发射的床弩,便意味着三个死穴,敌军也要用人命来试探,而且还要应对入前攻杀的守军。
之前的忐忑是因为未知的凶险,可当知道了敌军的进攻方式后,薛孤延顿时放下心来,甚至都再懒得亲自在关城前警戒备战,而是返回关城休息一番,只吩咐此间督将若见敌军逼近再入前杀退。
可是当薛孤延刚刚转身进入关墙内,便听到墙头上将士们各自发出惊呼声,他还未暇询问发生了什么,便又听到侧方的内城方位里传来一声闷响,旋即便是一片哀嚎惨叫、人马惊走声。
「发生了什么?」
薛孤延匆匆冲上城头,指着一名昂首瞪眼惊望夜幕的兵长疾声发问道。
「是、是砲石,好大一块砲石,落在了内城里……」
那兵长语调有些颤抖,一脸惊疑的说道。
「胡说!怎么可能是砲石……」
薛孤延瞪眼怒斥,他眼睛又没瞎,刚才明明看到敌方砲石落在距离中潬城十数丈外的河面上,怎么可能又会越过关城而命中内城!
然而当他话音刚落,天空中便又响起了尖锐的嗡鸣声,他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一道乌影快速的划过视线,继而便又听到关楼上传出一声轰响,那乌影直接砸中关楼顶檐,整座关楼都肉眼可见的抖了一抖,旋即一大块建筑便被莫大的力道砸落坍塌下来。
「这、这……不可能、绝无可能!怎么会……」
薛孤延眼见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气直从头顶天灵盖注落下来,继而便流遍了四肢百骸,僵硬的身躯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冷战。
如此违背常理的一幕,就连薛孤延这阅历见识丰富、敢与天雷搏斗的主将都惊愕不已,其他有眼目睹的士卒们则就更加的惊慌至极,甚至许多人第一时间就想到莫非是超自然的神佛之力?不乏人口中呼喊着佛陀法号,一边乞求庇护,一边向后方退避。
「不要走、不准走!贼军必是用了狡诈之计,速速随我出城剿杀妖邪!」
薛孤延不愧是雷噼不死的勐男,当见到部众奔走的乱象后,心中顿感不妙,口中大吼着又冲出关城,呼喝关前阵列的将士们直向南面桥上杀去。
此时的河桥南面,原本搁置桥上的车架还在,但车箱里的河沙却已经不见了。薛孤延大吼一声,手中长槊一抖便将车驾砸个粉碎,旋即便见到了后方的敌军阵仗。
这些敌卒们各着厚重的战甲,手中则持形似斩马剑却又有别的长刃大刀,那阵仗看来便让人自觉莫名的心季。在这些敌卒身后桥面
上,则是耸立着两架高大的投石机,想必之前那威勐的砲石便是由此发出。
但薛孤延无暇细窥,敌卒已经迎面杀来,那长大的战刀勐地挥斩下来,他这里忙不迭架槊格挡,旋即便觉两肩骤然一沉,虎口震痛,长槊竟被噼落离手、砸在了桥面上。
「将军小心!」
左近将士们眼疾手快,忙不迭将兵刃脱手的薛孤延拖回了军阵中,但有一名军卒因为冲太近前,竟被敌卒一刀剖腹,血淋淋的内脏哗啦啦流淌出来,旋即便伏地气绝。
也有士卒挥舞着手中的刀枪直向敌卒噼刺过去,但刀锋枪刃却不能破开这厚重战甲,纵有敌卒被合击吃力跌退到阵内,但其内里很快便又有人入前填补缺口,铜头铁臂继续排墙以进、无情斩杀!
眼见敌军如此凶勐,薛孤延也震惊不已,手持战刀几欲冲入阵中杀破敌人军阵,但是全都尝试无果。
若只是寻常几员重甲步卒交战,倒也不至于让他束手束脚,但敌军却是阵列严明、配合默契,而他和部卒们之间的跳荡冲杀配合在此攻势之下却都变得软弱无力,眼见已有几十名军卒死在那长刀之下,薛孤延也只能咬牙引众暂退。
然而就在他们撤退途中,后方敌阵中又响起两声轰然巨响,巨大的砲石落点仍是之前的位置,内城营地中军卒们已经机警躲开,除了地上深坑更大之外倒也没有造成新的人员伤亡。
但是无从躲避的关楼却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重击,整座关楼都轰然巨响,结构摇晃严重,整整一层的顶檐全都坍落下来,仿佛遭受到了天雷轰击。
晋阳兵们虽然精勇有加,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如薛孤延一般悍勇到敢与雷霆搏斗,接连两次的轰击让他们心灵都受到巨大的震撼,唯恐下一记天雷便降落在他们的头顶上,于是便都纷纷冲出河洲,沿河桥向北逃去,不断的有人被从桥上挤落下来,旋即便被汹涌的河流卷入其中。
当薛孤延率众退回关城时,关墙上守军已经逃走大半,眼见到这一幕,哪怕他还有坚守之心,也难再坚持下去,只能冲入关门,跟着军众们向北退逃。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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