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门的少年带有异域口音,江朔觉得此人的声音也在那里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刘骆谷和李归仁互相对视一眼,刘骆谷对那撞了个大包的顺伯道:「麻烦老丈去把门外之人打发走!」
那顺伯惊恐道:「听门外这位小爷的口气,也非易与之辈,老朽年纪大了,再受不得打了……」
李归仁怒道:「叫你去便去,不然外面人会打,我便不会打么?」
那顺伯不敢再推诿,忙道:「去,去……我这就去……」
顺伯不敢出门,躲在角门内,向外探头道:「这位客商,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府上有事,实在不便容留,还请见谅。」
江朔心道:原来门外是路过的客商,又想此人有异域口音,看来是胡商,但客商怎么会走北路?不是应该顺着南面的官道走么?
门外另一个胡人道:「老管家行个方便,你看现在雨下得这样大……」此人的声音听起来比先前那个少年长些,却也十分年轻。
顺伯不耐烦道:「啊呀,你们这几个胡人怎么回事?都说了主家今日多有不便,怎还在此啰皂?」
那胡人青年道:「老管家,我们又不要上房住,只求一方避雨之地,实在不行我们在廊下暂避亦可,还请行个方便……」
顺伯不等他说完,便自嚷道:「不方便,不方便,快走快走……」
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声音道:「叶护大哥,你和这老猪狗有什么好多说的,你看地面这么多马蹄印子,再看他脑袋上的包,必然是前面已有人闯进去了,他放别人进去,却不让我们进去避雨,显然是个欺软怕硬之辈,你对他好话说尽还不如拳头管用。」.
江朔听了这少女的声音不禁浑身一震——说话之人正是独孤湘,她怎么和回纥王子叶护在一起?
那边顺伯听独孤湘说要打,吓得一缩头,退回门内,刚想插门,角门却被「咣」的推开,正撞在顺伯额角刚刚撞出的大包之上,顺伯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满地打滚,却见一红衣少女闯进门来,江朔透过窗棂纸看得清楚,果然是湘儿。
独孤湘道:「老头,你自己不好,躲在门后面撞到了头,可不要诬赖我。」
她转头一看,发现了庭院内这数十骑和李归仁,惊呼一声,又转身回到门外去了。
李归仁惊道:「是独孤家的疯丫头。」
刘骆谷道:「没法子咯,请全大贤开门迎客吧。」
全行俭吩咐庄客去打开大门,却见门外三峰高大的白驼,那白驼十分高大,此刻虽然跪坐在廊下,脑袋昂起来却仍有一人高,白驼之侧站着一老二少三个白袍回纥人,正是回纥之主骨力裴罗和他的两个孙子叶护与移地健,独孤则躲在叶护身后,对李归仁扮个鬼脸。
骨力裴罗拿眼睛向内一扫,他目光之中精光闪烁,被他目光扫到之人,都不禁感到浑身不自在。
刘骆谷在马上叉手道:「原来是草原之主怀仁可汗。」
骨力裴罗目光重又扫回来,盯视着刘骆谷道:「原来是刘先生,你们安中丞一向可好啊?」
刘骆谷叉手捧心道:「多谢汗王挂心,安中丞安好,原先在骊山行宫陪侍圣人、贵妃,此刻圣人已然回到西京长安兴庆宫中,安长史也已启程回范阳去替圣人戍边去了。」
江朔本想崆峒山之事了结之后,便去骊山华清池刺杀安禄山,此刻听刘骆谷说安禄山已经回范阳了,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独孤湘则立刻注意到了山庄仆役牵着的老马,那老马认得独孤湘,见独孤湘望过来,如熟人相见般的「唏律律」欢嘶不已,此前全行俭吩咐他们把马牵走,但不断发生新的状况,牵马的仆人一直愣在廊下,未将马儿牵走。
叶护也看到了老马,喜道:「呀!江朔兄弟也在此处?」
独孤信却道:「共有两匹马,还有一人是谁?」
这时李归仁也发现了老马,这一下吃惊非小道:「姓江的小子也在?」眼睛四下里打量,寻思江朔躲在何处。
刘骆谷却不动声色,往空作揖道:「原来江湖盟的江少主也在此处,还请出来相见。」
事到如今江朔也无法再躲,只得一推门,和叶清杳走出东厢,向众人团团而拜,道:「江朔在此,众位请了。」
程昂大喜道:「少主你怎么在这里!」他心想江朔必定有漕帮或江湖盟的高手随行,若江湖豪杰已然在此宅中,李归仁和刘骆谷反倒成了自投罗网,他以眼四下寻找,却看不出来这些人埋伏在何处。
此刻全行俭宅中这个小小的庭院中,一时间挤满了人,中心是程昂和南霁云,中间是刘骆谷、李归仁率领的曳落河骑兵,最外圈是回纥人和江朔两拨人,互相包围咬在一起,而大雨仍在下,一点没有要止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