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之人,身材颀长,颇为削瘦,却穿了一件极为不合体的宽大道袍,宛如鬼魅虚浮,幽幽地朝大殿殿门走来。
走到大殿殿门前,方轻轻地叩打门环。
“咚咚咚......”的声音传出,彷如从幽冥地底中传出一般。
那人叩打了三次门环,两短一长。
蓦地,从殿内传来一阵淡漠的声音道:“进来......”
那提灯之人,这才轻轻将大殿的门开了一条缝,闪身进入。
只是他方一进入,便极速的熄了白茬纸灯笼,似乎这大殿内的人,颇不喜光照,稍晚一刻,便会被怪罪一般。
这人抬头看了一阵,见大殿之内,有一尊数丈高的神像,几乎要挨着大殿的穹顶了。
那神像面目狰狞可怖,半张白脸,半张黑脸,獠牙森森,十分可怖。
神像面前的神龛上供着些贡品,前面是一个大蒲团,蒲团上却并未有人。
此人正犹豫之间,又有话音传来道:“内殿来......”
那人不敢耽搁,一低头,躬着身子,极为谦卑地朝内殿去了。
内殿之中,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桌一椅一榻,再无他物。
然而十分明显的是,这内殿的地板上却画着一个巨大的黑白两色八卦图案,铺满了整个内殿。
内殿竟有一丝微微的光线,不似前殿那般幽暗。
原来,那桌角左侧,放着一只白蜡,并无蜡盘,就只是随意地将白蜡放在桌上。
蜡烛遇热,不断地向桌上淌着蜡油,那里应该经常放蜡烛,因为蜡油凝结的高度都快与蜡烛燃烧的烛心齐平了。
而这内殿的微微光亮,便是从这唯一的,毕毕剥剥响着的白蜡烛中传出的。
微小的光亮,已经能足以看清进来之人。
正是黑袍护法——管道罡。
管道罡的脸上带着无比的虔诚和一丝莫名的惧意,抬头在内殿寻找了一番,却并未发现内殿有人,正自愣住疑惑,那声音又起道:“在这里......朝里看!”
管道罡双眼一缩,这才看到那最里面的床榻之上,正盘膝而坐着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之中的人,五心朝天,浑身给人一种彻头彻尾的死气,若他不说话,就如一具尸体死人。
也怪不得管道罡起初未曾发觉此人。
这内殿本就只有一根蜡烛,又被齐平的蜡油遮挡,光线本就极暗,而这榻上之人,更是穿了一身黑袍,再加上,那床榻处乃是整个内殿最暗之处,这人又似乎刻意地坐在黑暗之中,十分排拒哪怕这一点的光线,故而他若不出声,的确发觉不了他的存在。
管道罡赶紧神色一肃,将头再次低下来,看着两只脚,恭敬道:“道罡参见教主......”
“嗯......”
阴阳教主只是微微的哼了一声,仍旧眼睛微闭,五心朝天的盘膝坐着。
等了一阵,阴阳教主方淡淡道:“回来了?......”
管道罡赶紧点点头道:“是......属下一从阴阳驿返回,便一刻不敢耽搁,前来面见教主......”
那教主似乎缓缓地睁开眼睛,一道冷芒看向管道罡,声音带了些不满,却仍旧淡淡道:“不是问你......问那两个人!......”
管道罡的心猛地一缩,赶紧又道:“是是是......他们跟道罡前后脚回来的......现下已经各自回房安歇了......”
“都去了何处?......”
管道罡略微一想,赶紧道:“教主吩咐道罡,今日要盯住他们,道罡不敢懈怠,昨夜到今天盯了他们一天......白日里,那道士陪着那女娘在天门关各处闲逛了一整天,似乎没有什么目标......”
“可有发现你么?......”
管道罡又是一颤,赶紧道:“道罡谨慎,不敢跟得太近,料想他们是不曾发现我的......”
那阴阳教主的声音有些不置可否道:“都去了何处......”
“今天早上,他们先去了一个饭馆用过早膳,然后就在天门关中闲逛,一直在天门大街逛了一个上午,那女娘还买了一些小玩意儿和小饰品......还让那道士付银钱,那道士看着是不怎么心甘情愿的,他们还多有拌嘴......”
“嗯?......谁问你这些!”那阴阳教主的声音已然带了明显的不满。
吓得管道罡双腿一软,差点跪下,连忙又道:“是是是......中午他们吃过午膳,去了几个地方......分别是不羡仙、韩府和天门守将府,不过都是在外围转了几圈,并未进去......”
“路上可有与什么可疑之人说话么?”那阴阳教主的声音这才没了方才的嗔怒。
“不曾......都是他俩,并未与任何人说过话......”管道罡忙道。
“嗯......为何他们回来得这么晚?......”那阴阳教主问道。
“这......似乎是他们在等一个什么人,在东郊耽搁了许久,那人又未至,这才返回来......”管道罡顿了顿道。
“很好......你做得不错!”阴阳教主淡淡的说道,虽是赞许,却无半点赞许之意。
身形一动,黑袍飘荡,那阴阳教主缓缓下了床榻,朝着桌子前走去。
白蜡烛光一动,他已经坐在了桌后的椅子上。只是,整个人依旧被黑袍包裹着,看不清面容。
“这是今日......昨夜呢?他们入夜便出了阴阳教,又去了何处呢?”阴阳教主似随意地问道。
“这......这属下......属下不知!”管道罡的声音有些颤抖,神情也慌了起来。
“你!......这便是你说的他们没有发现你么?废物!”那阴阳教主的声音并不高,似乎听起来依旧平缓,并未生气。
“道罡......”
管道罡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冷汗涔涔,忽地身体一软,跪在地上。
他一脸恐惧而痛苦地叩头道:“道罡......办事不利......”
“啪——”的一声清响。
一枚黑白两色的丹丸从阴阳教主的方向随意的扔出,滚落到管道罡的面前。
管道罡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看向那枚丹丸的眼神竟十分的恐怖,仿佛如见到了鬼怪一般。
“吃了它......”
阴阳教主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可听在管道罡的耳中,宛如是这世间最可怖的声音。
管道罡双手颤抖,缓缓地朝着那枚丹丸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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