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手处,脉搏微弱得几近于无,气息更是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那张脸,惨白中透着一股死寂的灰败,比任何伪装都更令人心碎。
“公子......公子......”周幺的声音带着哭腔,铁塔般的汉子此刻方寸大乱。
“别慌!”
林不浪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紧。
他迅速检查苏凌的情况,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其胸前传来的异常高热与湿濡。
苏凌何时归来、如何受伤,他们一概不知!
此刻苏凌气若游丝,胸前明显有重伤,却根本来不及细看处理!
就在这时,卧房的门“哐”的一声被一股巨力撞开!
“公子!俺的公子啊——!!!”
伴随着炸雷般的哭嚎,铁塔般的吴率教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他一眼看到榻上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的苏凌,尤其是那衣襟上刺目的暗红血迹,巨大的悲痛和怒火瞬间将他吞噬。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咧开大嘴,竟如孩童般嚎啕大哭起来,涕泪横流。
“公子!是哪个天杀的畜生伤了你?!告诉俺!俺吴率教这就去把他的鸟头拧下来当夜壶!把他剁成肉酱喂狗!把他全家老小大卸八块!俺要活剐了他!活剐了他啊——!!!”
吴率教捶胸顿足,声震屋瓦,巨大的悲痛和无处发泄的怒火让他几近疯狂。
“吴率教!住口!安静!”
林不浪本就心乱如麻,被他这惊天动地的哭嚎吵得头昏脑涨,忍不住厉声呵斥。
“公子需要静养!你在这里嚎丧有什么用!”
吴率教被林不浪的厉喝震得一哆嗦,哭声戛然而止,但巨大的悲伤依旧憋在胸腔,噎得他不住打嗝。
他抬起泪眼模糊的铜铃大眼,看看林不浪,又看看周幺,再看看榻上毫无生气的苏凌,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发出声音,豆大的泪珠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呆呆地跪在床边,肩膀不住抽动。
卧房内,只剩下几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苏凌那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喘息。气氛沉重如铅。
林不浪眉头紧锁,飞速思索对策。
周幺尝试为苏凌输送内力,但那微弱的内息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无法撼动淤积在苏凌心脉处的阴寒死气,反而引得苏凌身体一阵细微抽搐,嘴角又溢出一丝黑血。
“不行......我的内力......根本进不去......”周幺颓然收手,满脸绝望。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心头一片冰凉之际,门外传来小宁总管刻意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声音。
“林大人!周将军!门外......门外来了个年轻道士,非要见苏黜置使!小的说了大人有令任何人不见,他......他赖着不走,还说......”
“道士?”
林不浪此刻心乱如麻,听闻此言更是烦躁,没好气地低喝道:“装神弄鬼!轰走!立刻轰走!再啰嗦,绑了丢出去!”他此刻哪还有心思理会什么道士。
“是!”小宁总管应声就要离开。
“等等!”周幺心中却猛地一动,想起一人,急忙追问道:“小宁!那道士......可有报上道号?”
门外小宁总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道:“他说......他自称......浮沉子......”
“浮沉子?!”
林不浪和周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两人眼中瞬间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巨大惊喜!
“快!快请!不不不!我亲自去迎!”林不浪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拔高,甚至带上了颤音。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门去,周幺也紧随其后,留下跪在地上的吴率教一脸茫然。
片刻功夫,林不浪和周幺便簇拥着一个年轻道人快步走进卧房。
只见这道士,年纪与苏凌相仿,身姿挺拔,穿着一件玄墨色的八卦道袍,手里拿着没几根毛的“苍蝇刷”,头上松松垮垮挽着个道髻,插着一根乌木簪子,几缕不羁的额发垂落,更添几分洒脱。
他面容清俊,一双眼睛尤其明亮灵动,滴溜溜转着,嘴角习惯性地微微上扬,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戏谑神情。
整个人站在那里,不像个清修的道士,倒像个游戏红尘的浪子。
浮沉子刚踏进门槛,目光扫过屋内愁云惨淡的三人,最后落在榻上气息奄奄的苏凌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随即却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夸张地打了个稽首,拖着长腔,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悠哉悠哉的韵律。
“无量那个天尊——!林不浪,周幺,还有这位......呃......哭得跟月子里娃娃似的大兄弟,别来无恙啊?哟,这气氛......知道的这是苏大黜置使的行辕,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阎罗殿的挂号处呢!愁眉苦脸的,至于嘛?”
他那副轻松搞怪、仿佛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样子,与屋内凝重的氛围格格不入,让悲愤中的吴率教都一时忘了哭泣,愕然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