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自然能听得懂李学武的话,虽然嘴上还在嚷着,但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他并不反对李学武的这种做法,更不认为乱就一定是好的。
今天这场闹剧就是他搞出来的,演员也都是他撺掇的,所有的节目都是他设计的,唯独那个用砖头砸厂长的愣头青跟他没关系。
不是推脱,是真的没关系,他很笃定自己没有安排这个人。
都知道是在玩表演,却是有人当真了,结果就是配合李怀德表演的杨凤山遭了殃。
刚才医院来了消息,轻微脑震荡,现在厂长还跟床上吐着呢。
李怀德是想着把握尺度了,可他选的那些人能带动气氛,却是压制不住突然袭来的愤怒。
现在李学武这么说了,他也是没脸再让李学武放人了。
不过他已经把这件事想到了,打电话问到了被抓的那个,就是拿板砖敲了厂长的愣头青。
李学武能说什么,抓到了,正在审讯。
李怀德吊了吊眼睛,夸了一句保卫处办案神速,随后要求李学武严惩那人。
这一次李学武却只能顺着李怀德意,回复说会按照规矩办事,但还是要听一听厂长的意见。
听到李学武这么回复,李怀德表面上很生气,摔了电话后的脸上却是浮现起了笑容。
严惩施暴者,李学武必须拦着的,因为这个人的本意是没有错的,居民区项目就是有问题。
而被打的杨凤山也一定不会让保卫处严惩这个人的,不然杨凤山一辈子都别想洗白了。
李学武让保卫科关着他,不想上项目,就是留给杨凤山来做人情的。
既然这个人都不严惩,那闹事的几个也就没理由严惩了。
李怀德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深知李学武的正治思维有多么的灵敏,更知道李学武会怎么处理这些人,所以两人你来我往的,在骂声中就把这些事情定了下来。
要问李怀德为什么不在施暴者的问题上坑杨凤山一下子呢?
很简单,这种事情只能恶心杨凤山,但也更恶了李学武,得不偿失。
阴谋可以一时得势,但做不到光明正大。
李怀德玩的是高端局,阳谋为主,阴谋为辅,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
看见李学武放下电话,沙器之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学武的脸色。
刚才在外面就听见了李学武的对话,更知道李副厂长在骂人。
本以为处长是难看的脸色,可现在看怎么都有种幸灾乐祸的样子呢。
李学武就是在乐,乐杨凤山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乐李怀德机关算尽太聪明。
两个人下棋的技术在李学武看来都不咋地,但架不住棋逢对手,臭棋篓子遇见臭棋篓子啊!
当然了,这也是李学武的眼光高,见到了太多的龌龊之事,现在的你争我斗都很原始罢了。
沙器之被李学武脸上的笑容搞的有些毛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学武倒是没为难他,看着他还是一身湿,便招了招手,示意沙器之叫车。
沙器之不知道李学武要干啥去,但还是叫了韩建昆过来。
等追下了楼,上了吉普车,沙器之还想着换身衣服呢,却是听见处长吩咐去厂医院。
这一次的乱象不仅仅让厂长受了伤,让工人受了伤,也让保卫处的一线人员受了伤。
李学武要过去慰问自己处里的一线人员,还要跟厂长汇报应急处置的情况。
当时调动保卫处的命令是杨凤山下的,那李学武的回复自然也是对杨凤山的。
等吉普车到了厂医院,李学武示意沙器之跟着自己进去。
沙器之不知道咋回事呢,他这一身湿哒哒的,明明知道处长去见厂长,这个样子多寒碜啊。
可处长说了,他就只能跟着,到了病房门口,见着厂长的秘书,还有开门的徐主任,沙器之很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可他的这幅模样却是让厂长秘书和徐斯年都玩味地看了李学武一眼。
李学武没搭理两人的态度,推开了徐斯年往病房里面走了进去。
“厂长,您还好吧”
“嗯”
杨凤山的状态不大好,眼睛眯着,脸色很差,头上用纱布包裹着,跟阿三有的一拼。
不过他是厂长,即便是状态再不好,也得见下面的干部。
尤其是……怎么还有淋湿了的干部?
杨凤山看过李学武身后的沙器之这才想起自己被砸后发生的事。
他就说怎么记得是下雨了的,可现在看外面晴空万里的,还以为脑子被敲懵了。
“这是……?”
沙器之被厂长看得有些不自在,好在徐斯年出言解释道:“当时比较混乱,幸亏消防科的高压水车解了围,驱散了人群”。
“是嘛~”
杨凤山睁开眼睛使劲儿看了看沙器之,又看了看李学武。
他现在脑袋有些晕,看眼前的人影也是虚的,双重或者三重都有可能。
李学武没有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厂长的手。
杨凤山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闭着眼睛问道:“那人……?”
李学武知道杨凤山问的是谁,回道:“抓到了,就在保卫处”。
“不要为难他,是我没有做好”
杨凤山的声音有些虚弱,每一句话都说的特别艰难。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保卫科一定会按照程序办案的”。
听到李学武这么说,杨凤山转过了头,深深地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即再次闭上。
抓着李学武的手使了使劲儿,低声道:“你做事,我放心,今天的事辛苦你了”。
“都是保卫处应该做的”
李学武将厂长的手放在了床上,招手示意等在门口的韩建昆进来。
韩建昆也是刚跑回来,李学武下车的时候就吩咐他去买东西,进来的时候手里便是刚才去买的水果。
李学武接过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低声对着杨凤山说道:“您注意身体,好好修养,我就回去了”。
说完见杨凤山点头便转身同徐斯年和厂长秘书握了握手,出了门。
徐斯年交代秘书照顾厂长,他则是送了李学武出来。
站在走廊上,徐斯年苦着脸问道:“你不会真的要处理那人吧?”
“你说呢?”
李学武吊着眼睛看了看徐斯年,见他一副为难表情,便伸手点了点他的胸口,道:“别把保卫处想的这么低级,更别把我想的低级了”。
“这是哪儿话~”
徐斯年见李学武的表情微妙,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也怕你处理不好嘛”。
“你担心什么?怕什么?”
李学武看了看徐斯年,说道:“我这儿是保卫处,不是厂办,阎王老子来了也得按规矩办事,有什么怕的?”
“我就是……”
徐斯年见李学武说完就走,忙追了出来,低声叮嘱道:“他是打了厂长,但厂长都不追究了……”
“厂长不追究是厂长大度,但他打人的问题就不处理了吗?”
李学武一路走到了车边,由着沙器之给开了车门子。
“我可跟你说在前面,我李学武讲人情,但保卫处可不讲,别指望我影响下面办案”。
“嘿!嘿!嘿!”
徐斯年见李学武要上车,一把拉住了李学武,连声提醒道:“你是真糊涂啊,还是假糊涂”。
说着话使劲拽了李学武往一旁走了走,提醒道:“你处理了这个,那厂长可就跟工人势不两立了,你这可不是帮厂长,是在……”
“你当我小孩子嘛?”
李学武反手甩开了徐斯年的手,反过来抓住了徐斯年的肩膀,低声说道:“该怎么处理我自然知道,但你也得清楚,厂长现在是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