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凤山抹了一把脸,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已是冰凉的泪水。
身后几位领导也是满脸沉重,看着那坍塌的土房说不出话来。
什么权利,什么利益,在这个时间都被压在了心底。
这会儿却是突然听见街道上传来汽车声,随后便见着一辆卡车“嘎吱”一声停在了路旁。
“领导!”
从副驾驶上跳下来的是韩战。
这会儿见着领导们站在门口便小跑过来敬礼汇报道:“按照李副处长指示,清查所有未到岗工人,按名单进行调查救援,此户鲁正中”。
杨凤山看着从后车厢跳下来的保卫处人员,有拎着铁锹的,有拎着稿的,也有拎着撬棍的,便知李学武的所说的支援到了。
“按计划实施!”
“是!”
韩战见车上的人已经下来了,便对着院子一挥手,带着人往坍塌的位置冲了过去。
三十多人齐上阵,清理坍塌的屋顶和土墙,有警犬队员牵着警犬在废墟上搜查。
“旺旺!”
这很明显了,警犬闻见血腥味了。
谷维洁咬咬牙,说道:“厂长,你们继续下一家吧,我留在此处等消息”。
杨凤山看了看正在清理废墟的队伍,转头对着徐斯年吩咐道:“你留下来陪着谷副书记,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徐斯年答应一声,转头跟身后的干事交代了几句便进了院子,跟救援队一起做清理工作。
杨凤山最后看了一眼院里,继续走访下一家。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场地震会带来这么大的伤亡,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地震所产生的灾害后果。
这种破坏程度要比战火来的凶狠直接,尤其是看着路边时不时发现的坍塌了的围墙,和院里哭着的声音。
像是李学武他们院儿那种有组织、有目的的预防措施凤毛麟角,大家都还是在睡梦中被地震惊醒。
这边大多都是土房或者是老旧的半砖房。
这半砖房的意思就是需要承重承力的地方用几块儿转,其他的还是土坯。
这种房子的坚固程度本来就无法对抗地震,更何况土房的棚顶和围墙本身就带有危险性质。
“厂长,厂工人的居住环境堪忧啊!”
跟在后面的景玉农对着杨凤山说道:“厂宿舍今天就上报了损坏部分台账,一些解放前建的宿舍也达到了危险的边缘了”。
“是啊”
聂成林看了看周边的环境,说道:“这边居住的轧钢厂工人人数不少,居住环境多为土房,这次地震造成的损害看着也是相当大的”。
“说说你们的想法”
杨凤山也是想要解决现在这种困难和环境问题的。
景玉农看了杨凤山一眼,道:“这次的联合企业是个机遇,既然可以谈合作,谈联合建厂,那为什么不能谈工人的联合安置呢?”
还真是有心人啊,李学武能想到联合企业,就有人能想到联合福利。
聂成林眯着眼睛看了景玉农一眼,说道:“统一安置费用、位置、顺序,都是一个难题啊”。
“正如李副处长所说的,轧钢厂的人事处能干一份活儿,那大家联合起来,还不能把这个活儿干了?”
聂成林听见这个李副处长就觉得心里一阵不舒服。
“光说说还是不行的,得做啊”
“嗯,这个问题回去讨论一下”
杨凤山见聂成林的话有些偏,便给做了个总结,说完便带头进了一处工人家的院子。
随后便是聂成林,走在后面的景玉农看了聂成林的背影一眼。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她已经能感受得到厂长办公会上的气氛不对了,景玉农跟李怀德都有机会争一争这常务副的位置。
而管理最大部门的生产管理处的副厂长聂成林自然是景玉农团结的对象。
本来已经给他递了话头儿了,可这会儿却是聊些不团结的话,搞生产出身的都是死脑筋。
这就是景玉农对聂成林的印象,也相当的符合。
聂成林跟杨凤山是老同事、老搭档了。
聂成林是从车间一步步走上领导岗位的,因为他对车间的业务精通,又有管理的能力,便被杨凤山安排在了生产副厂长的岗位上。
要说他情商低,也不低,不然不能做管理不是。
只能说是习惯了机械式的固有思维,面对一些灵活的处事方式不能接受罢了。
不过这种人也有优点,那就是对工作认真负责,也无意争权。
景玉农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给他递个方便试探一下的。
现在她看出来了,这个聂副厂长也就到这儿了。
——
与厂长杨凤山这边所闻所见不同,到城里慰问的这一路领导心情还是比较不错的。
毕竟领导们也不是空手来的,家里墙塌了,东西摔了,这有个慰问品也是个惊喜。
跟领导说话的时候虽然带着委屈和无奈,可见着羊肉总要笑着谢谢不是。
城里的住房一般以砖瓦房为主,部分以半砖房为辅,少有城外的纯土房。
这在抗震结构上也是一定的强势,但并不代表万事无忧。
砖瓦的建筑也不是永固建筑,早年间的砖瓦房也在这一次的地震中出现了损伤。
杨元松带着几位厂领导走访了部分工人家属,在送上慰问的同时也在查看工人的损失。
就算是李学武那边的四合院都防成那样儿了,还有该死的鬼呢,何况是其他人呢。
今早一众领导都被杨元松集合在了大门口,看着工人们进的厂区大门。
脑袋上包扎的就不说了,这胳膊腿受了伤不敢说,怕耽误上班的得有多少。
这个时候的工人都太朴实了,一心想的是集体,想的是生产任务,想的是挣足下个月的生活钱。
就算是出现了地震这种情况,也没有耽误去工厂上班。
杨元松一行欣慰的是厂里工人都能照常去厂里上班,又为受伤和财产受损的工人家属感到悲伤。
可走到一处院子时却是听见了让所有人都皱起眉头的话。
“我四婶儿的邻居的亲戚就是干部,据他说啊,这昨晚上就知道要地震了!”
“啊!”
这位还不知道有领导要来家里慰问呢,正跟一伙人站在院里胡侃呢。
“那……那知道了怎么不告诉咱们呢?!”
“你是谁啊!?”
那位似是看不起的表情撇着嘴说道:“你当你是领导啊,嘿!咱们这命啊,贱着呢!”
“咋能这么说!”
这里站着的都是老头儿老太太,平时也就三两个人胡扯。
可今个儿人多,今儿个不是地震了嘛。
今儿个没上学的小青年都混到这边来参合了。
“谁的命都一样,阎王要你三更死……”
“得得得!”
那位摆手道:“你们这些糊涂虫还不知道呢吧,昨晚厂里的保卫像疯了似的,见着人就提醒防范地震”。
“不对啊”
这位又怀疑了:“那保卫都提醒了,咱们怎么没收到消息啊?”
“嘿!”
这位一副我知道内幕的表情,道:“你们当这消息那么不值钱呢!这种事情谁敢传?”
“快说说!”
“是啊,因为啥,你知道啥赶快说说!”
“嘿!”
这位也是过足了瘾了,弯着腰低声说道:“我听来的啊,这可是我听来的!”
“你快说啊!”
“说说说!”
这位摆摆手示意大家小声听他说,可这会儿他的声音一点儿都不小了。
“你们没瞧见啊,人命啊,不值钱了,有文化的小崽子们一个个的都等着呢,厂里的领导啊,恨不得多死几个,好腾出……”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跟着领导过来慰问的办公室秘书看着领导铁青的脸色再也忍不住了,走进院里便要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