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起来之后,华玉良才开始琢磨今晚这场神奇的谈话。
最后突然反应过来,老子自始至终,竟然给一个青勾子娃娃牵了鼻子?
拿起电话按了几下按键,想想又将电话放了。
只要自己给周远江打个电话,告诉他家儿子今晚都做了什么,以周远江的性格,一定会好好收拾这小王八蛋。
而且他相信,就算自己和芳玉的事情被周远江知晓,他也绝对不会用来要挟报复自己。
只要自己的动议能被大会讨论通过,周远江也只会乖乖去坐冷板凳,估计还能在冷板凳上干得不错。
夹川有个官场冷笑话,周远江的呼机号,苏秀琴还是找吴灵均打听到的。
还有另一个冷笑话,苏秀琴都比周远江懂做官!
从根子上说,周远江这样的干部,其实也是好干部。
但那特么是六几年时候的好干部!时代已经变了!
是啊……时代已经变了,就连十五六的小年轻,都敢跑县里一把手面前指手画脚,出谋划策了……
等等……出谋划策?
华玉良将周至的话重新梳理了一遍,发现除了把柄还在这小王八蛋手里边捏着,他的主意,似乎……好像……还真是好主意?!
最绝的是,按照小王八蛋的办法来,那个把柄……只要自己再婚,便将不再是把柄!
目光重新看向那张照片,看到上面那张秀丽的笑脸,还有那望着自己的深情目光……
华玉良终于伸出手,将照片拿了起来。
眼睛看着左手上的照片,右手再次拿起电话,拨了个号。
那边传来一个软软的声音:“玉良?”
“嗯,俩崽子睡了吗?”
“我看看……没呢,反锁着门,不知道在里面闹啥。”
“芳玉……”
“嗯?”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玉良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我这边你不用考虑太多……”
“没有,真的,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芳玉,老王那里……”
“提那窝囊废干嘛?”
“是这样,县里罐头厂效益也不好,我想着是不是让老王去天化那边……毕竟……也算是为了孩子。”
“他如果还要别的,那就都给他……我……只要你。”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芳玉?”
“啊……没什么……”那头的声音有一些哽咽,还有一些慌乱:“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就去跟他谈。”
“我这边也会抓紧,芳玉你放心,今后……。”
“玉良你别说了,我,我都知道……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了。对了,叫俩崽子早点睡,还有……你也早点睡。”
“嗯。”
“那我挂了?”
“挂吧。”
……
……
让华玉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前天晚上让他躺到床上依旧咬牙切齿的小王八蛋,竟然在短短两天以后,他的名字就会重新出现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巴蜀文学》?作家?”华玉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这个年头能登上省刊的作者,当得起这个称呼。
而作家这个头衔,在如今这个年代,还是非常吃得开的。
“这个周至,不是……是不是……”
“周远江家的,还是我干儿子!”文化馆长吴灵均一脸的得意,大圆狮子的鼻头红红的,用短胖的手指点着文章标题下头的小小名字:“我他干爹!”
华玉良看着吴灵均现在这样子,心里面那个气呀!
你那个亲儿子听说也特么是个妖孽,具体如何妖孽,倒是不晓得。
但是这个干的,已经真真儿是领教够了!
吴灵均这人喜欢泡在故纸堆里,对名利真的不上心,但是偏偏是正牌大学生,如今上面要求必须塞到队伍里来的人,这叫“学历比例”。
还就喜欢干点文化收录,编编县志之类的文史工作,冷板凳上坐的开心,好位置却不争不抢。
这样的人,哪怕面对县里一把手,一样可以大大咧咧,这就叫“无欲则刚”。
你还得尊重他,这样才显得你“礼贤下士”。
或者换成不好听的说法,他不求进步,你还得进步呢!
让你下不来台,他倒是无所谓,影响到的,却是你的威信!
“老吴你先给老子消停一下,媳妇揣崽儿都见不到你这么开心!”
华玉良也是地方干部,自有他的一份魅力在,对干爹这种人,不但不会摆架子,反而会一起打诨戏谑:“这小子是我儿的同学,上次还来家里送卷纸来着。”
“这娃的史观架子,我给搭起来的!”干爹乐得不行:“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
“这篇《我的外婆》,说的就是知识改变命运,以几十年前的故事,批判今天一切向钱看的歪风邪气,和知识无用论的荒谬说法!”
“这就叫史笔如刀,活学活用,玉良书记你肯定比我清楚!”
我可太清楚了!我特么连《快意事做不得》那道题都会!
“打住!你那些破棉絮扯起来就没个完!”华玉良及时制止了干爹:“你来找我就是看这个?”
“不是,是接到省作协的电话,批评我老吴吃干饭不干事儿来着。”
干爹耸起肩膀,两手贴着身侧向上摊开,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说县里明明有好苗子,我们文教局不给他们推荐!书记你可要给我做主!”
“你特娘还知道自己文教局的?!”华玉良又好气又好笑:“你要不说,老子还以为你洗脚没洗干净,给老婆一脚发配到了文化馆,还外聘了县志办,挣表现挣得起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