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党们走后,周至开始对自己的文章进行最后一次校对。
前世投稿只是一时的游戏,现在却变得比较认真,文章也从一篇改成了两篇。
很快审完,现在就是要将它们投出去。
跟外婆交代后,周至便出了门。
九一年的小县城已经颇有生机,以前的石条子路已经全部换上了水泥路,虽然城区还没有扩大,但是城里到处都在修楼房。
小县城夹在红水河和长江入水口处,红水河曲拐曲弯地从西南方向的安乐山下绕过来,最终汇入长江,夹出了一个三角地带。
两江交汇之处有一个整块砂石为主体的大石滩,石滩每年涨洪水的时候会被漫没,洪水在石滩上冲刷出各种沟壕空窍,水退后会积上雨水,水里又会长出水虿、蝌蚪、小鱼小虾,以及一种叫做“水乌龟”的水生甲虫,是县城里小朋友喜欢玩耍的地方。
县中大致有三条路,一条是从古代一直沿用的城关镇石板老路,沿着江边的木楼,小砖楼,从赤水河码头拉到枣陵桥。
那条路是周至最喜欢的老城记忆,街道两侧古色古香,清幽雅静。
除了少数青砖楼,剩下都是木板隔出来的,早上拆掉临街的门板,就是一个个的小店铺,小饭馆,小茶馆。
每过一段,路边会有一株大榕树或者老桂花树,树下周围一圈石栏杆,同时也是供居民休憩聊天的地方,逢场的时候,不少乡民也会坐在那里,将背篓或者菜挑子放在前面。
有一些小院落也坐落在那条路上,那些是以前有钱人家的公馆,后来分给了好几家人。
那些小院子很多都非常精致,有雕花窗,雕花石础,画栋雕梁,有些天井里还有一口大石水缸。
水缸的边上,有个很多弯曲的凹陷,都是住在小院里的人家,把水缸当做磨刀石,几十年里头磨出来的。
后来随着小城的发展,在这条路离长江一面的那些木板建筑背后,又修了一条马路,马路两侧形成了更大的聚居区,城关镇就变成了夹川县。
那条路最早是条石,后来是水泥。
大路还是从赤水河码头开始一直修到枣陵桥,大路的中段,在老工商局旧址旁边,又修了一条通向南面的马路,连接起汽车站和渡轮码头。
那段路被称作新公路,是连接夹川县水路和陆路的枢纽。
杨和家在对岸白米乡,每次回家就要在新公路坐渡轮。
再后来,新公路继续向南,最终抵达城郊的鹅公山,然后包着县城饶了一圈,将赤水河码头和新公路码头再次连接了起来,形成一条环线。
以这条环线为区分,从赤水河码头到新公路码头,环线内的城市建设日新月异,形成了一个比较现代的新城。
而从新公路到枣陵桥的那一段,依旧保持着原来古朴的风貌,显得衰落和破败。
夹川人以长江水的流向为区分,将新城一段称作下关镇,将上游一段称作上关镇,其实在真正的行政区划里,上关下关都是一个区,城关区。
周至要去的邮局,就在新公路工商局旧址对面。
说起来感觉地方老大一片,其实按照正常步行速度,也就十几分钟的事儿。
所以夹川县现在就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麻雀,说起实际核心面积,还没有一个成规模的大学大。
县里现在还没有出租车,周至伤口没有恢复,便抬手叫了一辆三轮。
听说去邮局,三轮师傅还有些奇怪,这小子是有多懒?
只用了几分钟,一块钱,周至就到了邮局门口。
两篇文章也挺厚,在邮局问了工作人员,在工作人员那里买了大信封,还买了加急需要的邮票,在一边柜台上写好地址,自己用浆糊贴上邮票,封好信封,投到了边上的绿色大邮筒里边去。
从邮政局出来,正好差不多是机关下班的时候,周至就见到几个穿工商制服的人,陪着穿呢子大衣的老爸正从老工商局,现在的城关镇工商所里边出来。
周至就对着那边挥手,所长刘长正注意到了这边,提醒了老爸。
老爸匆忙和刘长正交代了几句,夹着大皮包走了过来:“周至,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新华叔不是让你在家休养吗?”
“新华叔也说要多走动,避免肠膜粘连,我就出来散散步。”
现在的老爸真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头上还是浓密的黑发,身上有一种儒雅的气质。
老爸穿的还是中山装,胸袋上别着一支钢笔,外面套着件长款的呢子大衣。
那大衣的料子还是渝州毛纺厂工作的表哥送来的,当年渝州彩电短缺,找到老爸这里,老爸在县里给他搞到一台二十一寸熊猫彩电的票,表哥高高兴兴地从渝州坐船上来搬彩电,顺便送了好多厂里的呢子。
表哥正职是毛纺厂工人,业余也是裁缝,那一次还教会了张大嬢做西装,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老爸身上这件呢子大衣还是当年张大嬢的手艺,西服领的,现在看也非常合身帅气。
老爸上下打量了一下周至,这才说道:“这样啊,那我们叫个三轮回去吧。”
“嗯。”
父子俩上了个三轮,父亲才道:“现在方便了,你知道我的呼机号不?”
“不知道。”
“那你记一下。”父亲报了几个数字:“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记得提醒你妈,及时呼我。”
这个年代的传呼机还是新鲜物事,县里只有局级以上才配备,还是数字型的,就这样也要一千多一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