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南美洲的诸多黑曜石文明,他们没有使用金属,却一样建立起庞大的城邦,各种宏伟的神庙和祭殿,具备严密的分工和组织,具备王权与神权阶级,毫无疑问,它们是一种文明,而这样的文明,就并不具备金属这个属性。”
“再来说文字,西方认为文字的出现,代表着知识的记录和传播,能够定义普世可知可证的规则,也就是法令和秩序,文字的这两个属性,决定了一个有序的,固定的,存在知识传承与迭代的社会产生的可能,决定了一个超过五千人的大型聚落的有效管理成为可能,因此才有可能在此基础上诞生国家。”
“但是文字就一定是有效管理和知识传承的基础吗?至少在都邑时期,我看也不见得。”周至思考着:“同样用南美洲的黑曜石文明来举例,他们就没有文字。”
“又比如这次三峡考古重点对象的庸国,巴国,他们同样没有文字。”
“在历史上,许多国家都是先建立起来有以后,才出现文字的,比如吐蕃,比如西夏。”
“直到解放前,我国许多少数民族,他们也没有文字,但是土司头人们,依然管理着广袤的疆域,完全具备都邑形态,人口众多,管理紧密高效,不能说他们不是文明。”
“对于知识的传承同样如此,比如苗族,他们就将自己的历史变成纹样,刺绣在自己的服装上,虽然没有文字,却也有自己记录历史的方式。”
“还有就是古歌,许多民族都有自己冗长而独特的歌谣,这些歌谣都是通过口口相传的知识。”
“也就是说,知识的传播并不一定非得文字存在才行,其实具备语言就可以了,只不过语言的痕迹在历史遗迹里,只能通过遗留下的文字来表现而已。”
“其实除了文字,历史遗迹里同样还有另外一种知识传播和继承的证据,那就是墓葬格式制度,器物的形状,纹饰,加工方法,工具的造型,风格,一个文化遗址跨度往往是上千,甚至几千年,我觉得只要上述这些能够看得出明显的继承关系,就足以说明知识体系的形成与传承,就已经具备文明属性了。”
“最后一点,就是城市和国家的出现。”
“这个概念也非常的抽象,现在西方将能够容纳五千人以上生活,具备加工区与贸易区,存在大型工程如城墙,排水系统大型人类聚落遗址,称之为城市。”
“如果这样的遗址当中还存在宗教场所、祭祀场所、宫殿,发掘出的遗迹或者器物能够证明王权和神权的存在,就差不多可以将之定义为国家了。”
“但是这样的定义也实在是偏颇,按照这样的定义,居无定所游牧民族就不存在文明吗?明显是不对的。”辜老倒是没有表示出任何倾向性,对周至问道:“如果这三条都推翻的话,你又觉得,该如何来定义文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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