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车继续朝夹川驶去,二嬢走后,周至转到了外婆身边:“外婆,能回来看看,高兴不?”
“高兴,还给天民上了坟,我看他旁边还有块空地……”
“外婆你说什么呢,你可会长命百岁,还早着的事儿呢。”
周至拉起外婆的手:“不过那地方风水好,大姑常说我们白米老周家祖坟发儿不发女,五舅妈又说外公那祖坟发女不发儿,搁我这儿正好了,两头占!”
“那就一说着玩儿的!你这还真算计上了!”外婆嗔道。
“不过那地是真不错。”周至说道:“外婆你放心,我去给五舅说,那地儿啊,只能给你老人家留着。”
……
……
后边的座位上,老爸跟老妈在嘀咕:“秀琴,咱家还有多少钱?”
老妈警惕看了一眼周围:“回家说!你想干嘛?”
老爸低声说道:“妈那里啊,还有一个事儿……”
“啥事儿?”
“补交党费。”
“那得多少?”老妈想到这年头的长,直接吓了一激灵。
“也不算太多。按农村党员算,一个月也就两毛。”
“你就说多少年!”
“小点声!二九年,到九一年。”
老妈是老会计,一转眼就得到数目:“三百一十二?!这么多?!我给小六那里三个月白干了?!”
“这是我们家的荣誉!”
老爸拍了拍老妈的手,看着前头唠唠叨叨的祖孙俩:“荣誉!就说让周至受这回教育,三百块买得来?”
“我看他也没受什么教育。”老妈知道家里要抠出去这么多钱,整个人都不好了:“净整萝卜白菜头去了……”
说完突然来了主意,转头问干爹:“老哥,你说过省刊一千字,一般会给五块钱稿费哪,那肘子两篇文章写了三万字,这里就是一百五?”
干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数。”
老妈又看着自家儿子问老爸:“听二姐说,她还要奖励肘子这个数……”
“你趁早打住啊……”老爸不由得白了老妈一眼,又趁她没注意赶紧收回目光:“这就拉平盈亏了是吧?还算计到孩子身上了!”
说完也扭头:“老哥,一会书记那里我就不去了,妈这一天也够累的,我们就先回家了。”
干爹笑眯眯的:“行,那我去,先给干儿打个前锋!”
“可别胡说啊老哥!”
干爹笑着拍了拍老爸肩膀:“放心,我知道!”
当天晚上,周至一家守在电视机前,看八点开始地方新闻。
新闻播放也是有规矩的,先是联播,然后是省里的新闻,最后才是县里的新闻。
“……今日凌晨,根据群众举报,县公安局突击检查了县川剧团、电影院、文化馆附属录像厅,在县川剧团录像厅中,搜检出一批违禁音像制品,并处理了相关当事人。”
“……书记华玉良责成川剧团检讨责任,并作出重要指示,春节临近,除了要给全县人民一个安定祥和的社会环境,更要给全县人民一个健康积极的精神环境……”
“……今日下午,在双溪镇古井乡村民邹秀岳的家中神龛后面,相关部门发现数件重要革命党史文物,其中包括川滇黔边区游击队队旗,夹川红水赤色联合特支组织规范,当时加入革命的地下同志名单,以及部分游击队员名单。”
“据县文教局副局长,县文化馆馆长吴灵均同志介绍,这份资料,是邹秀岳的母亲,我党地下党员宋巧苓同志,特意珍藏保留下来的,具有非常重要的历史文献价值,是我县革命历史的重要补充,已经上报相关部门……”
“老妈老妈!快看你上电视了!”
外婆在用黄蜡准备明天码鞋垫的棉线:“老都老了还耍了一盘洋格,哎哟老五这摔一跤也播啊……”
这个时候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不是老爸老妈那些朋友,却是周至的那些死党。
首先就是冯雪珊:“肘子!你上电视了!还有外婆!”
“我就在那儿扶梯子……”
“不管,上电视了,请客!”
“请什么客,我元旦就已经上过一次了。你不知道而已。”
“诶?啥事儿啊?”
“元旦汇演我被拉去做了主持人,还和闫霄说了一段相声,县里报道汇演的新闻时,也有我和闫霄的画面。”
“是吗?!都没听你们说啊!”
“这有啥好说的?那油彩画的丑死了,没事儿先挂了啊。”
“等等!你还是得请!”
“请,请请请,等过几天啊,到时候你打下手……”
有了这个开头,接着这一晚上,就没个消停了。
这就是小县城里如今的日常,一点小事很快全城传遍,无足为怪。
第二天一大早,邮局的汇款通知单到了,第一篇随笔三千字的三十块。
这个数目是老妈从干爹那里听来的翻倍,周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而前世这钱到底有多少,周至甚至压根记不得了。
正准备去邮局将钱取出来,干爹的电话来了,要他去县委。
周至摇了摇手里的汇款单:“老爸,百花亭去吃猪儿粑,我请。”
“长本事儿了是吧?”老妈说道:“外婆怎么办?”
“一会儿你给她带回来呗,你那个班早几分钟晚几分钟,没关系吧?”周至对外婆正在系围裙的外婆喊道:“外婆,想不想吃猪儿粑啊?我请客。”
“哟!乖孙的请那得吃!”
老妈去厨房翻出锅子:“那走吧,你跟你爸在那儿吃,我打回来和你外婆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