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
寝殿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太后面色苍白地坐在床头,薄薄的被子盖至她腰腹。
景宣帝神色凝重地守在床前。
胡院判仔细为太后把了脉,站起身来。
景宣帝问道:“如何了?”
胡院判恭敬答道:“从脉象上来看,太后她老人家是气血两亏,加上忧思过重,前阵子又惊了风,这才一病不起。”
“这些话你说了几日,朕已经听腻了,朕只想知道,太后的病究竟何时才能有起色?”
“臣会为太后换一个新的方子。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药效太猛,意味着副作用也大,伤身的,陛下。”
景宣帝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疼痛的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退下吧。”他说道。
“是。”胡院判退了几步才转过身,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即刻去太医院写方子。
景宣帝来到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吩咐宫人:“你们退下。”
福公公看了眼太后身边的惜嬷嬷。
惜嬷嬷对太后道:“奴婢在外头候着。”
太后微微颔首。
惜嬷嬷与福公公带着一众宫人退了出去。
景宣帝神色复杂地看向病歪歪的太后:“胡院判说母后忧思过重,儿子近日公务繁忙,疏忽了母后,是儿子的不是。”
太后没说话,只是淡淡地将脸转向一边。
景宣帝叹气:“母后,您打算一直不原谅儿子吗?十年了,他是您的儿子,难道我就不是了吗?是不是当初被杀掉的是我,母后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太后依旧是倔强地望着墙。
“母后保重身体,儿子改日再来探望母后。”
景宣帝说罢,起身离开了永寿宫。
夜色如墨。
景宣帝走在寂静的曲径小道上,福公公在前为他打着灯笼。
景宣帝自嘲地说道:“南阳王的忌日又快到了,每年都这样。”
福公公不敢接话。
南阳王是先帝长子,景宣帝是先帝四子,二人皆为当时的惠妃所出,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兄弟俩联手斗败了皇后与嫡皇子,转头便兄弟阋墙、兵戈相见。
景宣帝冷笑道:“朕偶尔会想,如果输掉的是朕,母后会不会也为了朕,去与南阳王心生隔阂?朕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觉得南阳王是长子,就该比我有资格继承皇位。你知道她曾对朕说过什么吗?”
福公公讪讪道:“奴才不知。”
景宣帝讥讽道:“她对朕说,倘若继承大统的是南阳王,他一定不会对朕赶尽杀绝!你信吗?”
福公公顿了顿,说道:“奴才不信。”
他信不信不打紧,景宣帝要听的是他不信。
景宣帝望向无边夜色,眼底闪过阴鸷:“朕也不信!倘若南阳王赢了,朕的下场只会和他一样!成王败寇罢了,为何母后要埋怨朕?!”
福公公不敢接话。
景宣帝:“罢了,回宫吧。”
福公公问道:“陛下今晚要去哪位娘娘宫中?”
以往景宣帝最烦躁的时候,都喜欢去娴妃宫里。
娴妃是一朵貌美的解语花,深深懂得如何排解景宣帝的愁绪。
然而今晚,景宣帝沉吟片刻后说道:“去坤宁宫看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