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蛇鼠一窝啊,”泷邈发出了毫不客气的评价,“大过年的,两位不给自己放个假么?就这样追过来,真可谓兢兢业业啊。尤其是……”
尤其是那个女人——泷邈知道,那个叫做陶逐的女人。现在的话,应该叫做女妖才对。上次卯月君身负重伤时,自己可是被这妖怪狠狠摆了一道。泷邈的眼睛扫过四周,暂时没有其他动静,也没有更多人的气味。但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她兄长的尸体总是与她寸步不离,她不太可能把他单独放到别处。
“在看谁呢?”陶逐笑嘻嘻的,媚眼如丝。“遇到这般美人,你的视线就不能牢牢钉在一人身上么?还是说,上次的教训不够狠呢?”
“当初抱头鼠窜的人是你吧?怎么,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体验一次还不够吗?”
泷邈对她的语气从来算不上友好。不过,陶逐也没有显得很生气。她只是叉着腰,像个得意洋洋的孩子似的说:
“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我这次可不是来跟你算旧账的——虽然总觉得那村子还有些榨取的价值,有些可惜,但我是那样宽容,并不会与你计较这个。今天,我不过是来看个热闹罢了。你若想打,就跟那个拿刀的家伙打,可别逮着一介弱女子欺负。”
泷邈真是骂不出声。他的视线挪到尹归鸿身上,后者正重新调整握刀的姿势。他抬起冰冷的眼,有点不满地说:
“那个混账可真别把我们当下人使唤了。”
“那又怎么样嘛?”陶逐无所谓地说,“反正我们也不吃亏。”
“随你。我可不这么觉得。”他冷笑一声说,“我与他本该是平起平坐之辈。”
“好啦好啦,你说的都对成么?赶快完成任务回去交差吧,我可是有点困了。”
“那你就别跟来碍手碍脚。”
真是有闲情逸致,大过年的,大晚上的,在荒无人烟的地界你一句我一句,完全不把两人放在眼里。泷邈觉得这两人简直莫名其妙,但对于他们同时出现,多少还有些顾虑。
“他说的那个人……”
“是无庸谰。”卯月君轻声说,“他们三个如今是一伙的。”
“竟有此事——事情可真是麻烦。他们想要什么?难道是……”
“不是赤真珠。或者说,这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拥有赤真珠的卯月君能知道许多,但也并不是全部。“只是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我暂时不能看透,他们此刻不会思考更多关于计划的事。甚至他们可能也不知晓计划的全貌,只是听从无庸蓝的命令行事。想知道更多,就必须冒险直接使用赤真珠的力量,侵入他们的思想中。”
“那太危险了。”泷邈立刻说,“你现在根本不适合如此消耗体力……何况正如你所说,他们可能也对此一知半解,只是奉命行事。”
“尽量避免与他们交手。与他周旋时,你尽可能去套话,我来看看能否知道更多。”
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泷邈只得点头。寄希望于陶逐真如她自己所言,她只是看着,绝不会插手,那是不可能的事。他不得不抖擞精神,重新背负起一个护卫该有的责任。他是擅长远战的,按理说只需要和尹归鸿拉开距离周旋,便能毫发无损。可他并不会将目标只放在自己一人身上,泷邈就不得不去把控他与卯月君的距离。一旁是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加入战局的、声称自己只是看戏的另一个恶使。
这场战斗异常艰难。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别多问。”纷乱的羽刃与刀锋间,尹归鸿显露的是游刃有余的神色。“虽然告诉你也无妨,我被委托的命令不过是……给你们找点麻烦。”
太模糊了,不知对卯月君来说是否足够解读。他又试图从其他角度切入,但尹归鸿都闭口不谈了。泷邈知道,即便他没有开口,只要心中有所思考,就一定能被卯月君捕捉。他对自己没有太多信心,但对卯月君有。
而卯月君很清楚,麻烦绝不止眼前二人。
在敌人面前闭上双目不是明智的选择,但比起用眼睛看,她更需要用心去“听”。然而没多久,她便注意到现场除了他们四人之外,还有第五个不同寻常的声音。
……那真的是来自于人类的思想吗?
那是“思想”吗?
她猛地睁开眼,将目光迅速投向那不同寻常的地方。与此同时,她与那片荒草间突然多出一道白色的“栅栏”。是泷邈施下从天而降的箭雨,用于将她与潜在的“什么”隔绝。
月光下,泷邈注意到卯月君的神色有些反常。她算不上惊惶,但的确是在忧虑着什么。她知道了那里出现的敌人,还是洞悉了另两人的意图,亦或……都不是?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不远处的陶逐,她还真如自己所言,只是在那边站着,对这边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但她分明露出了与之前不同的笑来。
卯月君的脸色愈发不妙了,甚至比之前更为憔悴,透着微弱的青色。泷邈当然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而她甚至无法对任何人解释。那“声音”十分嘈杂,十分混沌,简直不像是思想本身,至少不是人的思想。但那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