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沫忽然面色凝重,她想起道人方才说的话,也认出了这个人。
“这是我们昨日救的那家人,他怎么……”
“坏了,他家人有没有事?”寒觞眼睛一瞪,“该不会在他一发疯时,就已经……”
“小心!”
谢辙眼尖,忽然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在那农户的侧后方,哭着喊着爹扑过去的,正是昨晚他们一并救下的小男孩。眼看农户转过身,对着奔来的亲儿子高高举起了柴刀,谢辙顾不得思索,飞身扑到孩子身边,拦腰将他抱起,意欲带离。
背后有劲风贴着背脊划过,谢辙寒毛倒竖,耳中听到轻微的撕裂声,恐怕是衣物被划出了破口。再慢一步,被劈开的就是自己的后背了。他心有余悸,有心想快些避开,怀里的孩子却在哭闹挣扎,显然是给吓得够呛,对一切都心怀恐惧。
就在这时,另一道风声贴着谢辙划过。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袭道袍,忽然松了口气。
身后传来铮然声响,谢辙跑远了两步,放下那孩子,任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朝街道另一头跑走。他转过身,正看到道人四两拨千斤,轻松挥开了农户的刀。他手中的剑在阳光下折射出瑰丽异彩,剑法也飘逸如光,如风,如水无常形,又有延绵不绝的力量。
农户横冲直撞的动作,在他有意的引导压制下逐渐缓慢。周遭的人们四散奔逃,也腾出了一片清净的场地。终于,道人觑见空隙,反手一剑抹在他脖子上。
他没有再做戒备,想来对结果颇为自信。也正如他所料,农户一下停了动作,原地摇晃一阵儿,砰然倒在地上。
谢辙几人方才不知如何插手,现在见尘埃落定,赶紧围拢过来。
“仙长,您……这……您杀人了?”
寒觞眨巴着眼睛,干巴巴地说。他自然知道方才情况危急,不留活口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实在事出突然,让人不知如何面对。好在,道人轻轻笑了笑,和气地说:
“我的剑,从不杀生。你仔细看看。”
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人,方才挨了剑的脖颈。谢辙离得近,闻言定睛一看,立刻看出了端倪。农户颈上并不见血痕,脸色也还红润得很,看样子只是昏迷了过去。他心中有许多疑惑,转头看着旁边的道人,先问出了最简单的一个:
“您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姓凛,出身黛峦城,凛霄观。”
道人对他们行了一礼。谢辙恍然大悟,寒觞也跟着一声惊呼:
“是您!您就是那位、那位大名鼎鼎的凛天师吗?”
“正是。”凛天师点点头,“所谓仙人,不过一个虚名,不必在意。你们由生祠托来的信,我收到了,只是诸事繁忙,直到今日才得以与诸位相见。想必,我确乎是来得太晚,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谢辙有些失落:“只可惜如今的形势,比我们寻您时更加复杂了……我们想请您帮助的同伴,现下已被恶使无庸蓝掳走,我们甚至还未追查到他们的行踪。”
凛天师叹了口气。
“关于此事,我亦所耳闻。是我来迟了,我为此深表歉意。解决当下的麻烦后,定会助你们一臂之力。但眼下,还请诸位援手,平息这镇上的祸端。”
几人相顾无言,心里都有些许不同的感触。仓皇逃窜的人们留下满地农具,皎沫上前几步,无奈地扫视着这方寂静的庭院。她终于忍不住,转身朝着凛天师问出所有人的心声:
“这座镇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您方才说,杀欲会传播,让人中邪,又是怎么一回事?”
凛天师点点头,料到他们中会有人这样问。他深吸一口气,凝重地说:
“你们都是知情人,我便直说了——此地有恶使的力量。”
恶使,杀欲……
谢辙和寒觞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从昨夜到今日的景象纷纷在眼前晃过,血与火、村镇与愚民、人们的奔跑哭叫、发疯的人直瞪瞪的空洞的眼神……最终,画面定格在女孩提着刀的瘦小身影上,与记忆中鲜明的一幕重叠。
“枫……”
两人喃喃道。谢辙连忙追问:
“您是说,杀之恶使身在此地,才导致了这些乱象?”
“他应当来过,”凛天师纠正道,“但事实上,如今他已经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寒觞忍不住问,“我们知道那个孩子,可是以前我们遇见他时,他只是控制不了自己,会判若两人,大开杀戒。现在为何其他人也会变得和他一样?”
“如我所说,他曾经过此地。如今身为恶使的他妖性过强,仅是路过人群聚居之地,也像水银滚入水源,能污染大片的水流。”凛天师叹息着说,“我听说,睦月君曾负责约束这名恶使,然而如今他出了事,无暇旁顾。虽然我有其他要事在身,可见此惨象,着实于心不忍。既然恰逢其会,我冒昧请诸位相助,与我一同了却此间之事。”
三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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