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呃,尸体,问题……什么问题?”
聆鹓感觉有些跟不上如月君的节奏。她的语速很快,信息又给得很多。何况自己的头还不清晰,前半段她还没理解。既然人都死了,她又怎么动呢?后半截又突然扯回陶姑娘,她脑子可没法一下子处理这么多问题,只好像个学说话的小朋友,重复着大人一句话里最后的字句。谢辙和寒觞都没说话,他们是理解了,还是和自己一样也没理解?
“那个男的已经死了。”如月君说,“我知道这回事儿。那个男人,现在只是一具尸体。看到他的嘴角了吗?是人死太久后身体里的水蒸发掉了,像干枯的叶子,就算重新泡进水里再恢复过来,难免会留下与最初不太相同的褶皱。尸体的笑就是这样的。不仅是我和他,很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棺材,掀开了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说什么都直言不讳,聆鹓甚至有点佩服了。
“您是怎么……会动的?就是,在您作为巫女死去之后?”
寒觞对这个问题好像很感兴趣,聆鹓也蛮想听。不过在他刚开口后,谢辙同时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一个关乎当下且更为重要的话题:
“陶姑娘和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如月君微微抬起眉,这个表情也有些僵,倒谈不上刻意。若是尸体,她的动作有时显得硬邦邦的,倒是能够理解——虽然在某些方面又超乎寻常的柔软。她现在那种仿佛是在笑的表情,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可她心情好像一直不错,就算一直保持微笑,也没什么不对头。
“慢慢说,一件件来……我个人的事,我觉得不重要吧?说起来倒也麻烦。不过若不说这件事,倒也解释不了和那花魁之间的关系。”
谢辙颇为意外:“这二者间竟然还是有联系的吗?”
“当然!我长话短说。有人出于各种我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原因,想让这具身体之前的灵魂,也就是你们知道的巫女苏醒,便费了一番工夫造就了如今的我。陶姑娘也一样。”
三个人听得是一头雾水。就连年龄最大见识最广的钟离寒觞,也露出困惑的表情。
他慢吞吞地问:“呃……也就是说,您想表示,您并非那个巫女吗?”
“嗯……他们好像搞错了什么。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吧?实际上我对你们说的巫女一点感觉也没有。不是说我失去名字便忘了,而是……我们根本并非相同的存在。就像是借尸还魂一样,这一点,那位大人亲口为我解释过。我一开始从这具身体上觉醒时,简直像个婴儿一样,什么东西都记不得了。但好像——按照其他同僚的说法,像个疯子。我没有任何意识,只知道无差别地破坏,大喊大叫,并对唤醒我的人说了很过分的话……一开始我明白过来以后,觉得他们罪有应得,为何要擅自将我拉到这个世界上来?但细想来,对方也甚是可怜,恐怕也没预料到这样的后果来。”
“您说的这些,的确波折又精彩。只是恕在下愚钝,我实在无法想象,您的事,怎么会和陶姑娘有关系?”
“啊,你说陶逐。”如月君转身去拿煎好的药,又从柜台下找碗儿,嘴上不停,“其实和她本来没关系,我不是来找她的。只是碰巧遇上了,顺手帮你们结尾。她的事,不该由我来处理,我是去弥补之前一个小错的。你们知道这里有个名为霂的女人吗?”
三人都警觉起来。不知不觉间,这些七零八碎的信息竟然都凑到了一起。
“知、知道……”
“想不知道也难呢。通缉令发得满城都是。她的侍从们快得像一阵风,大街小巷很快就贴满了告示。我知道此事,特意拉你们走的小路。”
倒完了三碗药,她先端起一碗,另一手从怀中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寒觞先接过了纸,谢辙去接药,忽然就被烫到了。如月君真是实实在在的尸体,即使无常鬼不会被烫伤,却连这点感知都没有吗?所幸寒觞反应够快,抬起脚尖接住了碗,一下顶到桌上去。“啪”地一声,药汤只洒了一点点。
他将那张纸展平,谢辙过来看,连聆鹓也努力地抬起头。寒觞特意将纸放低了些,道:
“上面怎么只画了两人?还抱着一把琴?”
“……我怎么觉得她是故意的。”
发言的谢辙语调低沉,皱着眉,显然是被忽视的那个人类。虽然这通缉令画得不太像,但这种冒犯的程度真不知是胡闹的儿戏,还是正儿八经地将他忘了。
“往、往好处想,可能只是觉得你不重要。”寒觞一本正经地说。
“我谢谢你。”
如月君摊开手:“说实在的,我带出你们三人时,还没将你们与通缉令对上号呢。直到走出青楼,看到街边巡回的霂的式神们才反应过来。过去为这身体招魂的人,留下了一个特别的结晶。施法后,它能建立特殊的结界,即使六道无常也无法追寻持有者的踪迹。”
谢辙叹了口气:“我就说,黄泉十二月怎么会任由这种事发生……到头来,您倒反而成了无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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