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聆鹓当然不记得,曾帮刚会走路的她治病的仙姑是什么样子。关于此人的身份,到现在她偶尔想起来问家里人,也没谁知道她是何许人也。她啊,当真只是普通地修行,普通地游走,普通地路过这家不太普通的人家,然后顺手帮了一把。
方法也简单,且的确如聆鹓般说的那样不可思议。
“改了名字。”
“……委实离奇。”
若不是谢辙也没提出质疑,寒觞真以为这丫头是在说笑了。虽说是活了这么久的妖怪,但这世间果然还是有许多他所不知道的事。他又问:
“可这是什么道理。”
“我也说不上来……”聆鹓抓抓额前的头发,又挠了挠耳朵,“好像是说,既然我耳朵坏了,就从名字里借一个来。因为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他们简单地招待了仙姑,她第二日也就走了,免得人想办法打发。没多久,两家人写信,书信中随口提到了此事。因为我说过,吟儿姐家里头是搞风水的,这些东西多少都懂。没想到,他们家竟然登门拜访,正正经经地谈论了此事。于是家父就将这玲珑的玲,改成了聆听的聆。然后,我便好了。”
“这是什么道理?”寒觞不解,“而且既然这么简单,你堂姐家里怎么没想到呢?”
谢辙好像听出了个所以然。他发出不知为何的轻叹,解释道:
“也不是那样简单的。有时正因为太过简单,反而令人想不到答案。而这件事,也不是说能做就能做到的。那位仙姑定是个高人,说不定独独她提出来的法子才行之有效。普通人的修为、灵根、仙缘种种,都远远不到那个水准。表面看上去荒唐古怪,却能轻易做到的方案,恰恰是建立在提出人的能力之上。有些法子,甚至对他们有害。”
聆鹓显然并不知道这些。她眉角下垂,露出惋惜的神情。
“怎么会……唉,我家当时就在后悔没好好谢谢她。现在知道可能会对她不好……”
“也不一定嘛。”寒觞如此安慰,“啊,那——你要去找殁影阁主,是想让人治好她的声音,让她像寻常人一样生活?”
“是了。”
“那你还蛮拼命的。竟然就这么从家里跑出来,还拿了如此贵重的东西。”
“……若真只是发生了这点事,那倒还好了。”
其实上,两姐妹已经有三年未见了。她们之间,仅有书信往来,不足千日,书信已有数百余封。它们堆在家里,锁在她闺房的箱中,谁也不让碰,碰了就和谁拼命。家里人都拿她打趣,说她是要攒这些东西,给自己做陪嫁呢。聆鹓从来不想着嫁人,尤其一想到姐姐连认识外人的机会都没有,她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与贵公子们谈笑风生呢?
吟鹓被锁在家里,是三年前发生的一件大事。她的母亲在那年过世了……这与她有关。
换句话说,若不是她,她的母亲便不会死。但这件事也不能简单地归咎于她,说她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这更是无稽之谈。但是,若直接说出去,大街小巷定会充满这样的闲言碎语,教人无可奈何。所以他们只是说,吟鹓的母亲是因病而死的。
她的堂妹知道,实情并非如此。此事的真相别提外人,就连这两家之外的叶家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家母的死,也与她自己有关系——她觉得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身体确实不好,吟儿又是最小的,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吟儿与如意郎君拜了天地,自己闭眼之前,还有机会抱一抱最小的孙子或孙女。
但所谓如意郎君并不是说有就能变出来的。像吟鹓这种情况,虽然也没人知道,但不可能瞒着未来的过门女婿。这样一来,不反而害了两家子么?要说家母也是十分聪明的,她和家主商量了一下,找了个……聋子。
“对,聋子。”
“喔——”
谢辙与寒觞异口同声地感慨道。不过,这声感叹里的情绪,二者并不一样。
“高。还真是敢想敢干,竟给他们找到了。”
钟离寒觞啧啧摇头,语气却像是在夸耀似的。谢辙倒只觉得唏嘘。
“这对她来说真的公平吗……”
“我与她一样,觉得并不公平,这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他们也不可能亏待自己孩子就是了……那个男的家里做官,有些小钱,而且离她家近。男的自己是手艺人,但因为是唯一的长子,迟早要继承家产,她爹娘觉得嫁过去不会吃亏。而且叶家还能商量着给他张罗些渠道,若他们结为夫妇,也能顺顺利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