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抓个头尾,这样在海里不容易分散。”
“然后呢?”白涯看傻子似的看他,“一个沉底儿了,连着另外俩垫背?”
“你们不是有刀吗?砍了啊!”
说到这儿,两人忽然同时看了看君傲颜手中的陌刀。这的确有些难办,它很沉,不知下去了还能不能上来。
“我不会和我的刀分开。”她说道。
“好吧。要是太重了,我可不会留情。”
白涯攥着海草主干的一端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上随意地缠上了几圈。
再往远处没路可走了。但他们绕回了村庄附近,这里果然人烟稀少。看来为了抓捕他们三个,这个村子也真是兴师动众。没有任何准备,白涯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高处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手中的海草拽了下去。海草的腥甜气息还黏在牙上,胃里咕噜噜上冒着气。丝丝缕缕的小气泡从鼻腔溢出,略感臌胀的胃在水压的逐渐增强中变得难受。可没办法,谁都是一样的,只能忍着。
白涯在前方一直试探性地挥着刀,似乎在探知些什么。脱去外衣与软甲的三人都是白色的内衬,在水中漂浮摇曳,远远看去,像是三个在同一直线上的水母。君傲颜并不会游泳,但只要有绿鳃草在,憋不死,就能在水里活动。
他们不断地游着,游着,穿过了一片绚烂斑斓的珊瑚丛。天已经亮了,光线能照在这个地方,美不胜收的景色映入眼帘。先前白涯是看不清的,但现在也没什么时间欣赏。他继续带着这个三人队伍向前。光线越来越暗,海底向更深处延伸。有时,还会出现明显的陡崖,有时地形也有回升。不过总体而言,它还是向下去的。前方出现了一大片长而密集的海草,这里是光能到达的极限。暖光在此时已经变得清冷,或许是被海水过滤了温度。
周围的一切都是昏暗的,阴沉的,寒冷的。压力让他们的耳膜隐隐作痛,不知什么方向能传来持续低沉的鸣声。这就是那两人曾看过的景色吗?君傲颜感到很不适,如果她来过一次一定不想来第二次,与她会不会游泳无关。但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为她下来,让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时,伤口传来一丝异样。她低头看着那几道划痕,它们变得很干净,那些黑漆漆的东西不知何时都溶解在水中,也并没有冒出新的黏液来。虽然不蜇不痒,但她总感觉伤口更深处的肌肉仿佛不属于自己。它们有规律地颤动着,与心跳的频率却对不上。她伸手摸上去,一些细小的气泡从伤口中渗出,也不知是哪儿来的。
这里是人所能下潜的极限了,或许更深一些,勉强在这三位习武之人的最大承受范围。白涯伸刀指了指海底,灰白色的海底已经距离他们很远了。祈焕凑过去看,什么也没看到,或许是太暗了,那把刀也是黑色,几乎看不出来。于是他摇了摇头,意思是看不见。
可白涯也摇了摇头。接着,他用刀指向了海更远的地方。
祈焕打着手势。
你的刀不在这儿?
原本在这儿。
那是被夜叉带走了吗?
是。在更远的地方。
祈焕皱起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想问问还有多远,要多长时间,但在水中无法完整地传达出自己的意思——他们还没默契到这个程度。而白涯也很难靠手势就回答一切,说不定连祈焕的也没看懂。这样也好,遂了他们寻找夜叉海底巢穴的愿。若黑色弯刀被他们带到了老窝,就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他们得把情况告诉傲颜。两人在水中缓慢地转过身,正准备给傲颜比划,却同时愣住。
这的确是令人震撼的一幕——君傲颜侧面的伤口似乎扩大了,加深了。它们在明显地开合,大大小小的气泡源源不断地从伤口里冒出。些许黑色液体依然存在,只是很快地消融在水中,他们至今不知道那是什么。只不过,那些黑色的部分染脏了气泡,让它们的颜色显得很浑浊。
同时,另一种不适感加深了。三个人都能感觉到,似乎从某一时刻起,他们就被其他眼睛盯上了。其他的鱼虾只会躲着他们,没有什么生物的视线会一直追寻不放。也许是从海草丛开始,也许更晚一些。但那种始终被注视的感觉很明显,明显到让他们坚信绝不是错觉。只不过,那些眼睛的主人也始终没有行动。
而看着震惊的两人,君傲颜也才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鼻子呼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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