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为什么?怎么做到的?是赤真珠的力量?那东西,不是只能对人的精神造成影响吗?连人体的形式都能改变。他被杀了吗?可他好像还没有死……
梧惠陷入了一种混沌的状态。她觉得,自己应是很害怕的,甚至该恐惧到极致。这比被什么突然坠落的人,什么鬼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在活生生的人身上发生这种超过她想象力的事,反而,让她浮现出了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来。
她好像因此丧失了恐惧的能力。
曲罗生走上前,将暴露在箱外的衣物、绳子,不紧不慢地拽了出来,丢到地上。尽管他的动作很小心,那张脸和眼球还是发生了位移。这之上的眼耳口鼻,并不是以正常的人的认知所分布,但勉强可辨。曲罗生伸开五指,小心地把他的面部挪回中央,就像牵引热牛奶上凝固的脂膜。因体积减小,容器内的“液面”降低了。他……或说它,下沉了些许。
殷红走上前,将那枝玫瑰轻轻放置在被摊开的脸上。眼珠子颤动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凹陷里神经的牵引。然后,曲罗生盖上了盒子。梧惠这才发现,木制的盖子上早被钻好了透气孔。这无异于无声地宣布,内容物兴许还存活的事实。
活着……?以那种样子?
“这份礼物,记得送上门去,要快。”天璇卿双手合十,甜美地靠在侧脸上,“你知道,生鲜都是很难保存的。希望他坚持得久一点儿。”
梧惠瘫坐在椅子上,久久做不出反应。她没有任何力气,脑袋也昏昏沉沉。她只听出,天璇卿要将这份“大礼”“送还”给开阳卿。直接拿到公安厅门口么?这简直比寄炸药还要恶劣。虽然,似是羿厅长“不信任”在前,但以她的性情,理解为宣战也不过分。
“我暂时抑制了你的‘恐惧’。”
说着,天璇卿走到了她身后,也倚靠在桌边,与曲罗生各占据一侧。梧惠没有回头,她感觉自己身后像是驻守了一对黑白无常。但由此能够听出,赤真珠的确对她造成了影响。
“毕竟你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我也担心你无法亲眼见证全程。”她随手拿起一缕梧惠的长发,无所顾虑地说,“这与魂魄本身是否涣散无关,谁也不好承受,我明白的。不过看到现在,你应当也理解了一些事吧?”
梧惠只是困惑地看着前方。室内的壁纸凹凸不平,浮动的玫瑰与藤蔓的纹样精致美丽。细小的珠光在窗外霓虹的变换下梦魅而迷幻。
她觉得自己的思维仍然清晰,甚至算得上敏捷。一切都很真实,很明确,唯一的问题在于——她并不感到自己是一位亲历者。就好像灵魂游弋到身躯之外,以第三人称视角,看电影般漠然地审视一切。
这在医学上一定有一个专属名词。
“我应该理解什么吗?”
连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都像出自陌生人之口。
“唉。可能信息太庞杂,反而让你梳理不开。”天璇卿放下她的头发,“我稍微再帮你一下,毕竟你很重要呢。在真正知道这一点前,我多少也意识到了——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很意外,你是一个内心相当强大的人。那时,我用声音、语言和动作向你发出暗示,也就是催眠……但你不受影响。这种人,要么是太精明,知道或经历过反催眠的训练;要么是病态的迟钝,存在什么生理缺陷。你究竟属于哪种?呵呵,不用急着回答。”
梧惠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但也没什么生气的实力和立场。她真的忍不住去想,“病态的迟钝”——自己是那种不记得儿时之事的人,这证明她是一个笨小孩吗?可也不然,她问过周围的人,很多人都忘了七八岁前的事,现在仍很正常。这种区别,可能就像有人做梦是黑白,有人是彩色一样普通,证明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