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永远失去它了。在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我跪坐在沙滩上,一阵空茫突兀地将我填满。太阳仍未现身,天空还是蓝色,但一切清晰很多。这阵苍茫的、忧郁的蓝色笼罩在沙滩上,我的身上,仿佛就这样过了很久。直到太阳升起,光的金红与蓝交织,天空在某一刻化作柔紫色,转瞬即逝。而后的所有都变得清晰,就连海面青色的波光也被金黄取而代之。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居所。我本能地想要寻找父亲,大人们却说,他今日有事离开,昨天夜里就已经乘船走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本该大哭一场,就像所有的孩子一样。但是,倘若观众并不在场,这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就算他在,我怎么哭诉也无济于事。作为一个孩子,我比直面之前那血腥的场景,更深刻地感受到“什么是死亡”。但我知道了,那一刻撼动我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所象征的离别。
我是不是说得太远了?总之,我问父亲要个伴儿的事,是在那一年之后。父亲以为我终于从失去的悲痛中恢复,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要的,是一个像我一样有血有肉的、不会那么快离开我的朋友。这里没有一个孩子,对不到十岁的我来说太无聊、太枯燥了。如果是另一个玩伴,我应该会好受很多。毕竟我经常从那些叔叔阿姨口中,听到他们提起自己的孩子。他们说,“要是我的宝贝也在这里就好了”,我也会想,要是他们在这里陪我玩就好了。
即使我长大后才明白,他们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用温暖的手摸我的头时,其实是在凝视、在触碰记忆中的、属于自己的孩子。
那时候的我很单纯,只想有个陪我玩的人。于是父亲那么问我的时候,我摇了摇头。但在我对这个需求进行进一步解释前,父亲像是猜到了一样,又说:
“还是说,你想要一个人类的朋友?”
我点点头。父亲放下手中的器皿,随即让旁边的人喊母亲过来。他蹲下身,摸了摸我的头,让我耐心等一等。我不经常看到母亲,反正比我父亲见得更少。但每次见面,她都那么和蔼,那么温柔,符合我在与她见面前所有对“母亲”二字的设想。她有着褐色的、微微发金的长发,有点卷卷的。她的瞳色也很特别,是一种浅浅的棕色。
听大人们说,这是因为母亲的奶奶,是一位美丽的西洋女人。她一定和她的奶奶、她的母亲一样美丽。人们都这么说,即使没有一个人见过她们。但人们总相信遗传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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