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们的人,如何能轻易放过?”
“其实还是我们胜的多一些,便是这一次雄伯南出手,最后也把我们的人放了回来。”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黜龙贼战力不足,应该是上一战确实伤到筋动到骨了,所以畏惧了我们。”
“正是此意,按照这些天的交战经历来看,他们最多也就是十几个营的样子摆了过来,而且应该是为了凑整以至于有些良莠不齐。”
“但骑兵应该都来了。”
“若非是骑兵都来了,咱们早整营整营吃他们了!”
“现在吃不下吗?”
“能吃,可得按部就班,把城镇渡口都一个个弄下来,不然太危险,那几?骑兵营是一说,步兵营里也颇有几家是有章法的,头领也厉害……他们兵马不行,但上头的头领真不赖。”
“这就说明摆在跟前的这十几个营是真的,真就是黜龙帮的正经底色,咱们是真胜过了他们。”
“赖不赖的,胜不胜的,都该多弄些城镇下来才对,咱们雨具不足,粮食也发霉了……之前只窝在江都,不是没见过这雨,竟真没想过换到野地里这么厉害。”
“这事得上心,雨具不足粮食发霉可不是难受的事情,是要得病的,要死人的,就算活着,到时候打仗都软绵绵的。”
“所以要往北面打?这不是节外生枝吗?你怎么知道人家这十几个营后面没有几十个营?!”
“几十个营肯定有,可黜龙贼不用防着薛大将军跟司马大将军吗?而且这几十个营哪里能像前面十几个营全须全尾?这等兵马来支援,一则首尾不能兼顾,二则编制不全,三则越过梅雨跋涉,岂不是正中我们下怀?”
“你们就这般想打吗?我们不是有盟约吗?”
“有个屁!莫说已经打成这样了,便是之前去宣旨的虞舍人都被扣了,这算什么盟约?!还有白有宾,明显也是投他们了!全都抵赖不承认!”
“有些事情装作不知道、不承认,就已经是个态度了,我们是官,他们是贼,还真以为要结盟吗?”
“大家都是反贼……”
“你可闭嘴……”
“咳!徐州、涣口都过来了,若是以淮西为标的,都已经过半了,再加把劲,过了彭城、谯郡,不就到了吗?何必生事?”
“既到了涣口,我多句嘴,跟着涣水走,走谯郡、梁郡、荥阳这条路,反而更快,因为官道跟官道不一样,河道跟河道也不一样,涣水这条河跟它挨着的官道本就是是朝廷用来转运江南、淮南赋税的,最适合大军行军……从这里走,大军其实比走淮西快得多,而且安全的多,因为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部队还要散开在几十里地才能走的通。”
“不错,如果往淮西去,是要一条河一条河过的,到时候我们的兵马会被这些河给分割开来,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须反过来防着人家下来切我们的后腰……反过来说,大家从涣水走,一起走西岸,就妥当的多。”
“有道理,你看着淮右盟大堂的规制跟此地遗留酒楼的数量就知道了,当日都是靠这涣水。”
“你们说的不对……现在部队散的开还是得怪吐万老将军,他在前面才一万多人,就把沿途的粮食跟雨具给拿光了,不散开走,莫说这些,连柴火都凑不起。”
“这跟吐万老将军有什么关系?他的一万人也是人,终究还是我们人多,而且不愿意受约束……有城镇可以驻扎过夜,谁愿意露营?”
“这倒是……”
“且停停。”坐在上首主位的司马丞相忽然出声,打断了众人的争吵,并举杯相对。“诸位,咱们辛苦走到此间,借淮右盟的大堂躲躲雨,总归该先饮一杯,暖暖身子,祛祛潮气才对!”
说完,自站起身来,昂然饮一杯。
周围人不敢怠慢,自左仆射司马德克、右仆射司马进达以下,纷纷起身,齐声拜贺:“谢丞相。”
方才举杯共饮。
雨水中的淮右盟大堂,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自己最荣光的时刻。
一饮既罢,司马化达方才落座,然后眯着眼睛来问左右:“?们争了半日,可有人跟我说清楚,到底争的什么?”
司马德克本欲拱手做答,却干脆闭口,只瞥向了对面的司马进达。
司马进达无奈,拱手做答:“回禀丞相,这几日冒雨前行,更兼与黜龙帮密集交战,堪称内外交困,所以颇有些人觉得应该弃了原定的计划,从涣口这里转向,不再去逆着淮上淮西,而是逆着涣水道走荥阳归东都,为此不惜与黜龙帮正式交战。”
“就是这个?”司马化达完全不以为意,甚至有些不屑一顾。
“就是这个。”司马进达俯首恳切回复。
“那该不该转向呢?”司马化达继续来问。
司马进达先是长呼了一口气,然后看了看大堂屋顶那些没有来得及更换的残破装饰,又扭头看了看外面屋檐下的雨水,最后回过头来,在堂上许多将领的注视下朝自己兄长缓缓开了口:“我觉得没必要。”
“为什么?”司马化达这次问的稍微认真了一点。
“因为黜龙帮虽然确实有些战力不足的样子,可我们也因为雨水有了明显损耗,这种情况下,与其冒着跟黜龙帮这种天下数得着的强梁一战的风险往北走,不如快点往西进入淮西那边,好做休整。”司马进达认真回复。“眼下的交战,其实只是摩擦,完全能看出来,黜龙帮那头掌舵的,也不想打。”
很显然,这不是司马右仆射临时做的结论,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而是代表了政变核心队伍中彻底投靠了司马兄弟的那批人做的最终决断。
当然了,司马进达回复过程中的犹豫也能说明问题,但他还是给出了明确答复。
故此,昔日聚义堂主位上的司马丞相想了一想,也点了头:“那就这样,咱们赶快走!去淮西!”
“那就这样吧,咱们得赶快走了。”还是五月初一,河北,将陵城外的大铁坊内,借着晴空万里的光线,张行看完了手中信函,不由微微皱眉,然后抬头对身边几人言道。“去淮北!”
“南面还是打起来了?”一旁的新任将陵行台龙头窦立德立即紧张了起来。“禁军果然朝我们腹地过来了?”
“不是。”张行抖了下手里的信函,言简意赅。“禁军没有大规模越界,我们的人也没有主动挑起大战,只是李定李龙头去前线看了一眼,觉得对方有破绽,制定了一个南下突袭涣口,依托淮北水网分割禁军主力,吃掉对方一部分的计划罢了……而既有了这个计划,便是要否了他,也该立即去前面看一看,跟他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