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我来你家就为这个。”
刘黑榥心中这般想,自然没有说出来,只是状若恍然来提醒:“要不这样,老夫人随便找张纸写几个字就行,不行派个家人就是……”
“老身倒是想到了另一个主意,比写信还好。”丁老夫人此时倒是含笑道。“我让我家里人跟你去寻一个人,大略其实是顺路的,往南边拐一下而已……就是昨日来我家说话的亲眷,她修为好,让她跟你一起去,不会耽误你路程,到了荥阳,她自然能跟我儿交代,我儿也必然晓得是我心意。”
这其实还是派人跟着去了,刘黑榥闻言自然大喜,当即应诺,复又忍不住来问:“是哪位豪杰?可是帮里的人士?”
“是位知名的女总管,却只是应征了一阵子巡骑,如今闲在家。”丁老夫人却只是来笑。“济水上头这几家都熟悉的,你见了便知道。”
刘黑榥大河上下厮混,本也见多识广,听到女总管三个字,只是一愣,便是很快醒悟,然后立即点头了。
须知道,王叔勇这个山头在黜龙帮建帮之前,无外乎就是东郡、济阴西部交界上的本土豪强势力,然后守着济水最上游这一块来做东南西北的生意,有很强的江湖习气,很容易就形成了一个既散漫又纠葛复杂的江湖团体,而其中三教九流,数不胜数,肯定也不乏淮上之马平儿、济水下游之樊梨花类似的这种女性修行者在里面厮混。
只不过,建帮的时候,明显是要正正经经的亮旗造反,团体的大部分人都会被筛选下去,也就是王五郎、丁盛映、张善相这三个核心顶上去了,能被外面人看到。
魏玄定、马围虽然的确是借了这个山头的力跃上去的,但却是外人。
那么剩下的呢,便是有些本事,后来又重新进入黜龙帮体系,他刘黑榥一个以河北为主的头领不认识、不清楚,也属寻常。
总之,江湖经验丰富的刘黑榥大概晓得自己要见什么人的,也明白这是个什么套路,便更加放心,只匆匆跟着丁老夫人派出的家人启程,果然只顺着官道稍微往西南济水方向歪了一下,中午偏后的时候就来到了一个新的庄园。
这个时候,他便知道,这位“女总管”,应该是跟着王叔勇厮混的另一个头领张善相的家中女性亲眷。
然而,饶是刘黑榥大部分都猜对了,但见到第一眼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惊讶,然后复又恍然……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位“知名的女总管”没有在黜龙帮体系内崛起或重塑了。
无他,对方年纪似乎稍大了些。
“丁家嫂子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就跟刘头领往荥阳走一遭!”这位女总管头发花白,已经五六十岁,但精神矍铄、身形魁梧,双目隐隐流光,俨然是位修行者,其人听完丁老夫人派来的家人讲述,却是瞬间会意。“其实我本就有这个意思,张首席跟那么多兄弟被困着,他们在河南,难道就坐着不动?只是我外甥现在在河北,说了显得我是为了私心,现在刘头领正经来求援,如何不能助你?!”
原来,这人是黜龙帮资历头领张善相的舅母,姓霍的一位老夫人。
刘黑榥回过神来,就在庄园大院场里扬声来对,义正言辞:“霍老夫人所言极是,暴魏无道,这才有了黜龙帮。而咱们既然豁出命来跟着张首席来剪除暴魏、安定天下,就要以忠义为本才对!若是连忠义都忘了,一来大事不能成,二来自己也在这天下立不住的!就是为了这个,我刘黑榥才浮马渡河,一定要过来问个清楚的!”
“咱们这就走!你且等我片刻!”霍老夫人闻言更加振奋,竟是丝毫都不耽误。
刘黑榥自无不可。
就这样,霍老夫人换了身紧凑的衣服,穿了**靴,两人带着几个伴当,一人双马,还额外有一匹驮着什么东西的骡子,一起上路,当日下午,日头还算高的时候便抵达了荥阳郡荥阳城。
坦诚说,这个时候刘黑榥才是真对霍老夫人服气了。
对方修为没到凝丹,而且关键是这把年纪了,一位老妇人,居然在连续疾驰颠簸了一个下午后,还能这般精神抖擞,委实厉害……换成什么别的信使,未必能跟得上自己这个轻装上阵的凝丹高手。
但是,他马上就会意识到,自己还是浅薄了。
荥阳城此时热闹非凡,外围的军队也多,刘黑榥没有报上身份,倒是认识霍老夫人的委实不少,一行人轻松以丁盛映家眷的身份过了城外的军事防线,并打听到了丁盛映的落脚处。
“且停停。”进入城门,来到大街上,霍老夫人却并不着急翻身上马。“且容我披挂,再行去见丁家侄儿!”
刘黑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不要紧,很快他就目瞪口呆起来……那个骡子上面驼的,居然是全套甲胄兵器,而几个伴当显然是习惯了的,打开包裹后,立即一拥而上,当街给霍老夫人披挂起来,乃是腰系甲裙,腿上胫甲,**靴勒绸带,上身着铁裲裆,随即又加护心镜,展肩甲,贴护腕,披罩衣,戴兜鍪。
这还不算,让刘黑榥心慌的是,随着霍老夫人运行真气,面不改色气不喘的顶着这套甲胄翻身上马后,两个伴当居然又从后面取了两个比自己铁枪还要粗的大铁锏挂在了马上!
还给马加了缎衣。
刘黑榥都麻了,他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怪不得人家是“知名的女总管”。
这也使得他根本没注意到,随着他们再度启程,自己这个为了赶路而弃甲渡河的人,仿佛是这位女总管身后的跟班一样……但也真的无所谓了。
就这样,一行人威风凛凛,径直往丁盛映的落脚处而去,沿途早就惊动了无数人,丁盛映听到消息,也早早临街来迎,在巷口看到来人后,却不叫婶娘之类,反而就地下拜,口称:“见过霍总管!”
霍总管勒马停下,非但不下马去扶对方,反而就势握住双锏,刘黑榥何等精明,见状立即勒马躲到一边,冷眼来看。
果然,霍总管当场在巷口厉声来言:“丁将军,你母亲让我问你,你既是一营主将、正经头领,那张首席、王五郎他们被困在河北,魏龙头几次求援,你为何不救?!岂不是要做不忠不义之人?!”
丁盛映愕然抬头,看了看对方,却只见到对方怒目来对,更兼晓得自家母亲与身前这位总管为人,断不会欺诈自己,这就是自己母亲的原意,却居然心虚发懵,不敢起身,便只硬着头皮在地上来答:“总管与母亲在后面,不知道情形,我们这边一直是要打东都的,河北那边围困张首席跟王五哥的要害主力便有数万是东都军,只要打了东都,也相当于救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