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慎在固安县停了两日,期间没有得到任何说明,也没接到任何任务,只是在罗氏宅邸中住了下来,然后在十月廿九日这天一早,忽然接到了召唤,便跟着白显规一起出了城去。
同行的,还有当日一起结义的其余十六位兄弟,加上白显规跟张公慎,便是所谓燕云十八骑,正是罗术这些年收拢起的幽州本地豪杰。
他们出身普遍性偏低,但结义后都参与到了军旅之中,纪律性极佳。
幽州有个话,说是罗术此人有两样法宝,一个是当年东齐灭亡,罗氏迁移到本地从军时带来了巨量的来源不明的财富,使得罗氏能够迅速在本地立足,以至于丝毫不弱于许多本地几百年上千年传承的大族;另一个是便是他的燕云十八骑了,早在十八骑中尚未有几个凝丹时,便足以配合罗术本人结小阵,立大功,然后天下大乱,三四年间,本就在黄金年龄的这群人更是有足足三四人摸到了凝丹的边,更加引发了质变。
当然了,罗氏的强大这里面还有很多说头,比如说大魏刚刚来此地时,本地人大族的高手与幽州本据周边的大族都被收拢到关西了,比如说虽然同属东齐人,可从南边迁移过来的罗氏显然更受关陇统治者的信任,比如北地长时期的桀骜不逊,然后巫族与东夷的存在也同样需要幽州持续出兵……这些都给了罗术和他父亲足够的机会。
但不管如何,这个靠着大魏兴起而兴起的东齐军官世族,来到大魏崩溃的眼下,作为曾经的外来户,现在的本土代表,经历了种种之后,却是终于有机会继续迈向整个宗族的历史高峰了。
十八骑皆无甲披风,放肆飞驰,不过半日便来到了幽州城之下,却并不入城,而是远远停在了城东一个庄子里,而到了晚间,罗术父子也忽然从城内赶到。
很显然,这种事情,重在突然性与战力压制,一面尽量不让任何消息外传,一面要尽量集合最多的战力……罗氏父子与这十八位骑士联手,自然是最优解。
“今晚出发,往安乐郡边界山地而去,于道中设伏,待明日上午贺兰适经过此地,速战速决。”罗术宣布了计划。
“确定贺兰适被引诱出来了吗?”年纪最长的白显规认真来问。“魏文达不会迎接吗?”
“不会。”罗术正色来答。“我下午刚刚带着信儿去寻他当面提了亲,费尽了口舌,当着孩子的面,我又这般低三下四,魏文达说不得已经真的动心了,还跟我说明日回话……至于贺兰适,他昨晚给魏文达的回信直接到我手上了,就是明日过来,所以才让你们紧急出动。”
“那就好,那就好。”看得出来,白显规作为计划者之一,明显有些紧张。
倒是罗信,素来白皙的脸上此时面色涨红,且一开始明显有些发懵,俨然是其父之前并未透露计划,下午在魏府的经历和这场突袭计划使得他又一次经历了社会的毒打,以至于心理承受能力稳稳又上了一个台阶,也算是为将来进阶大宗师无畏无惧的境界做好了铺垫。
就这样,接下来母庸多言……为了保密,即便是张公慎这种十八骑的中坚人物都是早上才得到时间消息,一直到现在不知道具体伏击地点的,罗信作为罗术的亲儿子都以为自己下午是真的去做和亲的……所以,十八骑与罗氏父子都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庄子内准备好的甲胃、套索、钢弩、长枪、渔网亲自打包妥当,然后一人五马,往目的地而去。
然后不顾午夜之前便已经抵达目的地,却正是安乐郡往燕山通道上比较险要的螺山,这里有一个简易的哨卡。
哨卡理论上应该还属于安乐郡所属,但此时的掌控者却似乎早就得到了讯息,问也不问,直接打开了大门,放了这些人进入,进去以后,更是发现原本应该有二三十人的哨卡里居然只有四五人。
很显然,这是提前准备好的伏击地点。
“公慎,你先带着家伙什去看住北面出口,若有人擅自出入,直接格杀勿论。”白显规再度发布了命令。“得防着这关卡上的人反悔。”
张公慎无话可说,领了军令,先行披了半身甲,拎了铁枪,便来到哨卡北侧入口,也就是螺山道口,便在一块大石上端坐下来。
天气没有进入寒冬,但燕山山脉的夜间已经非常冷了,但张公慎任督二脉已通,修为卡在凝丹层面有了一阵子,倒也不惧。唯独其人千回百转,听着不远处的山涧流水声,却是脑子转个不停,心思也随着眼前被火把映照的道路,深入到了远方。
这条路继续往北走就是安乐郡,或者说,贺兰氏的根基安乐郡就是这条路。
燕山山脉连绵不断,将北地与河北隔断开来,除了左右两侧的海路与沿海浅滩外,还有两条被河流引出来的陆路,其中一条就在这里,并且在山中经行了一处面积不大不小的谷地。
再往前的历史张公慎是不知道的,不过东齐建国后,开国的神武帝作为从苦海边上戍卫边镇起家的军汉,却是比谁看重北面的防御,便沿着多个北向道路建立了多个关卡、城堡。这条路也是如此,前方谷地两头,分别建立了一座军事要塞,两座军事要塞,外加中间的谷地和这条道路,就是所谓的安乐郡。
而贺兰氏的先祖便是神武帝委任下第一次入驻的两位守将之一,与另一家人实际上以北地的分封制分揽了两座城,不过到了西魏灭了东齐,幽州全境降服,另一家因为家门更高、势力更大、为首者修为更高,反而被迁移走了,倒是贺兰氏继续留了下来,然后以安乐郡为根基,继续成为了幽州大营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