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烜赫一时的知世军忽然在齐郡遭遇到了官军的突袭,继而受挫严重,军中二号人物石子江战死,其余八位头领,也失踪了两位。知世郎本人,带着五万余残军狼狈翻越山区逃往鲁郡,而济水北岸的部分兵马辎重则被彼处头领带回了登州,投靠了高士通。
至于大胜一场的齐郡官兵,缴获了足足六万头各色牲畜,斩首近五千级,却是顺势收复了整个齐郡。
消息传出,东境全境震动,因为这是官军第一次对义军的作战大胜。
不过,也就是如此了。
随着时间来到十一月下旬,一股早在预料中的寒潮自北面涌来,自北向南,将一场大范围冰雪铺陈在了整个东境之上。
碍于天时,大规模军事行动就此停歇,但修行者、哨骑反而开始趁机四面八方往来不停,趁势酝酿和勾兑着一些东西。
很显然,朝廷要趁机布置、休整,传达赏罚命令,而与此同时,东境东部的义军两大集团,也就是登州方面的河北义军,与东平郡方向的黜龙帮义军都不可能接受就此停手……实际上,按照前线传回的说法来看,李枢已经分别让王五郎和单大郎一北一南,屯兵到了济北郡和鲁郡的边界上进行休整,同时又与登州方面联络,而且还在努力再努力的跟那些巨野泽溃兵做拉拢。
据说,李龙头每收一竿子兵,就公平送到两位大头领的大营那里去,委实是大公无私。
那么几乎可以想见,等雪化了、干了,或者等冬营结束,必然就是对鲁郡和济北郡的大侵攻。
而这個时候,位于黜龙帮地盘最西侧的济阴,实际上控制着此郡的张行张龙头,反而有种莫名贤者时间的心态。
“你确定?”
正在案上写什么的张行诧异抬头。
“我不确定。”明显成熟了不少的阎庆坐在下手位子上,失笑以对。“但确实有这个传闻,而且,我觉得若真是这般,很快就能验证……”
“怎么说?”张行放下笔,双手拢在桌子上探头来问。
“如果吐万将军真的扔下南阳战局,跟鱼将军一起顺流而下去江都了,那短时间内南阳是没法轻易清理的……有传闻说,伍惊风已经快到宗师之境了,只是可惜,他这个年龄到了这份上,却因为要造反,不敢轻易立塔。”
“反过来说,他不立塔,也有自己存身的能耐。”张行随意接了一声。“打不过就跑嘛,只是不晓得宗师、大宗师对此类高手有没有更直接的应对法门……黑榜第一,名副其实。”
“朝廷也是没了往日的及时应对。”阎庆不由感慨道。“若是放在以往,黜龙帮这等威势,三哥和那位李公,还有伍氏兄弟,早该因为战局变动在黑榜上挪了七八回才对……”
“不至于,不至于。”张行摇头道。“据我所知,黑榜上那些人,基本上都在造反,大家都造反,就相当于没人造反,大家都在一日千里,便相当于没人动弹,靖安台这波以静制动是妥当的。”
阎庆忍不住扶额而笑,笑完之后才回到正题:“我刚刚说验证,其实是想说,若是吐万将军真走了,伍惊风继续肆虐南阳,那皇后与诸多妃嫔、公主、宫人、內侍该从哪里走?据说东都那里,东西都打包好了,外面天天造反,都觉得江都可能会更好,结果却走不动……”
张行若有所思:“我懂你意思了,你是说,真要是吐万、鱼两位老将一起走了,那皇后十之**要走梁郡?”
“我觉得是。”阎庆肃然以对。
“曹中丞那里境遇比想象的要难,但也比想象中要硬气,圣人虽然丧尽天下人心,但反过来说影响力也是独一份。”张行愈发感慨。“所以,皇叔不倒,则天下大局骨架就在这里撑着,只不过不知道皇叔还能撑多久了……”
阎庆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主动来问:“三哥以为,居然是皇叔一定先倒吗?”
“这是必然。”张行正色道。“从二人关系上来讲,皇叔不倒,圣人如何会倒?从地理上来说,大魏真要崩,必然还是关陇内中出乱,届时曹皇叔首当其冲……”
阎庆恍然,连连点头。
而张行犹豫了一下,却又感慨起来:“其实,有些话我只能私下对你说……我都不知道曹皇叔是敌是友……若说是敌人,却指望着他能撑得久一些,这样才能在关陇决出新主人之前,我也努力做个什么主人,否则哪里能跟人家关陇的去争?但若说是友人,说句不好听的,稍微捯饬点局面出来以后,估计就是这位的黑塔最先压下来,到时候能不能活命都难说。”
“是这个道理。”阎庆认真想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但说不定到时候就是因为三哥你太厉害,才把曹皇叔给逼到绝路。”
“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张行笑了笑,继续来叹。“想要把曹皇叔那种人逼到绝路,怎么也要大势浪潮起伏得当,借势而为,更要团结一致,大家并力才行……”
“这是当然。”阎庆点了点头。
屋内沉默了一下。
“所以,思思没说她具体要去哪儿吗?”停顿了一下后,张行继续伏案来问。
“是。”阎庆稍微小心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