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瞬间周身气息大变的齐婉,对方的神情苦涩得如同刚刚饮下黄连水,又带着不堪重负后的自我放弃。
柳清欢不由苦笑:“齐道友……”
就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抱歉,我、不是、那个……”
混乱的话语快速从其嘴中说出,齐婉胡乱朝他点了点头,飞快地往门口走去,如逃难一般消失。
柳清欢愕然,回想了下自己之前是否说错话,最后只能叹一口气。
苦痛、难堪、身不由己,人生犹如一个泥沼,越挣扎越死得快,但我们却唯有挣扎一途,乞盼着那一根不知存在何处的救命稻草。
慢慢喝下杯中的茶水,又静坐了会儿,把所有情绪抛开,柳清欢封闭了洞府,进入松溪洞天图。
图内一切如常,柳清欢将小黑和初一从灵兽袋放出来,看了看踡缩成一团的五尾火狐,走进储藏灵材的屋子。
屋中立着一排排蒙着禁制光芒的架子,上面放着他这些年收集的各种灵材,用贴着封符的木盒、玉瓶、储物袋等收得好好的,整齐地摆放着。
柳清欢来到放置灵药种子的架子前,将这次新得的插上小笺,分门别类放好,幼苗则贴上锁封符先放到一边,等有空了再种到药田里。
做好这些,他抬脚走出了小院,顺着山道到了半山腰,顺着一条林间小道穿过树林。
打开封闭的法阵,几间隐在林后的屋子露了出来。
这里是当日荀翁居住的地方,荀翁的残魂消散后,这里便一直空着,而柳清欢先是经历了曲殇沼泽破界与大衍太尊飞升之事,之后又进入阴月血界,每日绷着心弦穿梭在异界修士中间,根本忘记了这屋子的存在。
此时得了片刻空闲,他才终于想了起来,这才进来查看。
绕过几间空屋,柳清欢一直走到后面靠近山壁处,那里有一扇一人多高的石门。
上面的禁制已经全部打开,荀翁离开时并没有再次开启,甚至连石门都是半掩着的。
推开石门,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石阶,柳清欢顺手拿起一支插在墙壁上的火把,点燃后拾阶而下。
石阶极长,一直通向极深的地下,且越往下越冷。火把桔红色的火光不稳地摇晃,焰苗被寒气一冲,压制得几乎熄灭。
柳清欢轻轻一掐诀,一层淡淡的青光浮现出来,将寒意隔绝于外。
又下了一段,终于到了路的尽头,又一扇石门挡在面前。
柳清欢将火把插到门旁,伸手推了推。
石门轻易地往一边滑开,他探出神识,却发现门后只是一间空洞的屋子,除了中间的石棺,再无他物。
森森寒气便是从那玉棺流溢而出的,柳清欢先用神识探了探,这才走了进去,停在石棺旁边。
“这是?”
石棺的盖子被推到了中间,整体有一张床榻那般大,方方正正没有一丝拼接的裂纹,明显是整块雕刻而成。其一头还有个微微凸起,雕成圆枕模样。
挥去袅袅升起的寒雾,柳清欢用手摸了摸,触感冰冷浸骨,宛如万年玄冰,却又细腻平滑如玉,闪着淡淡的、看上去极其温暖的黄色光晕。
顺着上面舒卷的长纹慢慢抚过去,他已经猜到了此石棺是什么材质制成,震惊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
要知道,荀翁的残魂从第一次封界战争,一直存活到了现在,中间跨越了数万年的时间,没有外物支撑的话,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怕是只在仙界存在的长生石。
长生石上,永生不老。肉身不腐,魂魄不散。不入轮回,不担因果。
荀翁要是不离开长生石棺,他的残魂大概还能一直存活下去。但是,他出去了。
柳清欢想起自己刚刚得到松溪洞天图时,荀翁坐在山间亭子里下棋,后来也多次见他坐于亭子里。
或许对于他来说,已经厌倦了以残魂继续活下去,所以才会从长生石棺中走出去,宁愿让魂力慢慢散尽。直到知道第二次封界战争来临,他为等待契机,才又回到这里。
修士求长生,是为无上大道、自在消遥,若是只能被关在石棺里,长生不要也罢。
柳清欢有些黯然,又慢慢释怀。若自己遇到荀翁那样的情形,也情愿消散了事吧。
死并不可怕,怕死才可怕,一着不慎,甚至会形成心结坠入魔道,忘记修道的初衷。
他神色一动,突然想起一事。
直起身,柳清欢迅速出了屋子,顺着石阶到了山外,回到山顶处的小院中。
“樱娘。”
卧在灵眼之泉边的五尾火狐动了动,将脑袋从尾巴之下抬起来,狐狸眼不满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