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萨尔浒后,在英明汗的各种操作下,后金势力进一步扩张,已经兵不血刃,占据了很多地方,收下了一众小弟。
大金上下也是军民振奋,连包衣阿哈们都纷纷表示要努力发光发热,多喂马劈柴,奉献自己所有,让主子们早日全面占领辽东。
不过今日,汗王大殿中,气氛却有些凝重。
蓬荜生辉的御案上,端坐着金国大汗努尔哈赤,御案底下放着五个座位,从西往东,依次坐着正红旗主和镶红旗主代善、正白旗主皇台吉、镶白旗主杜度、正蓝旗主莽古尔泰、镶蓝旗主阿敏。后排站着阿巴泰和德格类两个小旗主。
万历二十九年,大汗设立黄、白、红、蓝四旗,万历四十三年,为进一步分化旗权,增强汗权,又增设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四旗。
四年过去,八旗制度已颇为完善,努尔哈赤自领最强大的正黄、镶黄两旗,其他几位贝勒统治各旗,各旗相互牵制,彼此独立,共同组成了后金最高权力中心。
女真以西为贵,大殿西墙放置着一尊萨神位。
头戴神帽,身穿神裙,腰系腰铃,手拿神刀神鼓的萨满巫师,和着原始节拍,在大汗和众贝勒面前做起了萨满仪式。
女真信奉萨满,权贵尤其如此。
类似今天这样的祈祷仪式,从五世祖董山那个时代起,便开始在爱新觉罗家族中盛行。
当各位贝勒聚精会神,聆听萨满神谕时,坐在次位的皇台吉竟然嘴角上扬,隐隐有些不屑。
黄台吉今年刚满二十七岁,是努尔哈赤的第八子。
不同于其他兄弟的粗鲁无礼,黄台吉眉清目秀,行动稳健,举止端庄,丝毫不见女真人身上各种陋习。
他热衷学习汉文化,而且聪明伶俐,耳目所经,一听不忘,一见即识。
和其他贝勒兄弟不同,他识字。
这样的仪式,从记事起,黄台吉已参加过无数次,现在越来越觉得厌烦。
他不明白,为什么十几万人的前途命运,要让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来占卜。
虽然最后的决策是由活人(大汗与几大贝勒)决定,不过这些只会跳舞的萨满确实很讨厌。
“只能有一个声音让大家听到,不是神,”
黄台吉在心里默念。
风吹过,大殿东南角,索罗杆发出低沉的呜呜悲鸣(女真神物)。
这位识字贝勒抬头笑着望向几位如痴如醉的兄长,继续思索大金的未来。
“如果我当了大汗,一定要驱逐这些妖人!”
漫长的萨满仪式接近尾声,萨满舞步越来越快,表情狰狞,最后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片刻之后,又清醒过来,瞳孔发散,手指在盛满沙子的木盆内乱画,这个简单的肢体动作仿佛耗尽了他的生命力。
再次昏倒后,两个戈士哈匆忙进来,将这女人抬了下去。
黄台吉如蒙大赦,转身望向几位贝勒。
代善仍旧是意犹未尽,这也难怪,大贝勒最喜欢看萨满仪式,每次都要看到萨满彻底昏迷才会尽兴。
莽古尔泰神情漠然,喉头蠕动,好像有话要说。
年龄最小的杜度神色平静,低头望着脚下地面,也不知在想什么,他是废太子褚英的长子,褚英和舒尔哈齐一样,都是被大汗幽禁而死。
二贝勒阿敏满脸惶恐,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将手指上的玉扳指取下了又戴上,戴上了又取下。
按照惯例,萨满仪式结束后,神谕结果只有大汗才知道。
人神并行不悖,几位贝勒需先自行商议,然后告知大汗,再综合萨满的神谕,最终定下对策。
此刻御案之上的英明汗沉默不语,只等几位贝勒商议,李永芳范文程等人,正满怀激动的等待在大殿之外,这种极神圣的场合,他们这些投降汉臣是没有资格参加的,须等到主子们商议不定时,他们才有资格谏言。
不知沉默了多久,坐在黄台吉旁边的莽古尔泰终于开口,他声音雄厚有力,瞬间穿透整个大殿。
“要我说,继续追打叶赫,大汗当年砍了叶赫头领半个身子,我请父汗准我带兵,我去海西也把布扬古身子砍下一半!带回赫图阿拉!”
浑江之战,镶蓝旗被明军重创,叶赫部乘火打劫,追击阿敏数十里,若不是莽古尔泰及时援助,后果不堪设想,正蓝旗在冲突中也受到了一些损失。
莽古尔泰平日与阿敏关系不错,又被叶赫杀了十几个旗丁,还有一个巴牙剌,心中很是恼怒,这些天,无时无刻不想着去海西报复。
大贝勒代善睁开眼睛,对莽古尔泰微微点头,从萨满巫师的舞姿中回到现实。
“三贝勒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叶赫人反复无常,能帮明国,也能帮大金,现在是用人之际,浑江那支明军可是厉害,看把二贝勒镶蓝旗打成什么样子!还连累你们正蓝旗,所以要说我,咱们还是要拉拢叶赫,对付明国,”
代善说完,便转身望向黄台吉,想听听这位唯一识字的贝勒,看他怎么说,莽古尔泰一脸怒火,不过他不敢公然顶撞代善,只好把气洒在黄台吉上。
“老八,每次萨满通神,你都像有心事,盯着外面看,你说说,这次咱们先打开原还是先打叶赫?!”
黄台吉轻蔑的瞟了眼这个蛮横无礼的兄长,把头扭到另一边。
黄台吉和莽古尔泰一直不对付,除了因为彼此是潜在汗位竞争者这个因素外,无论从气质还是性格上,两人都是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