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在晋说罢,抬头望向刘应坤。
监军太监不紧不慢道:
“圣上心里念着辽西,从内府里抠出这两百万粮饷,勉强只够大军吃用,既然各位都吃了皇粮,就得打仗,咱家替皇上办事,先把丑话说到前头,宁远危急,皇上不养活不打仗的兵·····”
客军将领听了这话,纷纷附和,争相向监军太监表忠心。
祖大寿见此情形,再看周围众人表情,心头一沉,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
祖家存在觉华岛的粮草,已被刘招孙打劫一空。
宁远城中粮草皆为朝廷供应,是从山海关拉来的,为城中守军食用,理论上,也有祖家军一份。
当然,只是理论上。
照目前这形势,只要这死太监撺掇王在晋,两个人只要和这几个军头达成一致,宁远城中的粮食,一粒都落不到辽镇嘴里。
祖大寿万万没有想到,新皇帝竟这么快就撕破脸,眼下刘贼还没平定,朝廷就急着要对辽西下手。
莫非前日对面那个广东军官喊话说,刘招孙已与朝廷讲和,都是真的?
朝廷真的要牺牲掉辽镇,换取关内安宁?
祖大寿扫视周围众人,看王在晋他们嘴脸,未必不知刘招孙诡计。
对这些客军来说,让辽镇冲在前面,即便真有埋伏,也是辽镇当炮灰,若是刘招孙真的死了,等恢复辽东,军功也是客军拿。
悲愤之余,祖大寿竟觉得眼前这幕有些熟悉,似曾相识。
他忽然想起,当年在萨尔浒,自己跟着李如柏围攻赫图阿拉,出沈阳后不久,便遭遇猛虎挡路,上万人马按兵不动,直到客军被建奴各个击破。
这就是报应?
他还在恍惚之际,王在晋已经让旗牌官请出尚方宝剑,当着众将官的面,将宝剑拔出,在手中细细抚拭。
最后,辽东经略拍了拍祖总兵肩膀,一脸正色道:
“祖总兵,这大军先锋位置,还是辽镇来做吧,本官命你即刻出城!率兵追击刘贼!不得贻误战机!等击灭刘贼,光复辽东,本官会在皇上面前为你请功的。”
两千名辽镇兵丁,花费足足一个时辰,才把封堵在春和门的石块土木清理出来。
十六名身材魁梧的士兵转动绞架,奋力将放下的千斤闸重新拉开,为方便大军通行,尤世威下令将绞架卡死。
祖大寿听闻,连忙派家丁回去阻止。
“尤参将,若大军退回,千斤闸还得放下,不能卡死。”
尤世威听了大怒,扬起马鞭便打那家丁。
“还没开打,你们辽镇就想着退!滚!”
祖大寿带着祖大弼以及三千精锐家丁,忐忑不安走出春和门瓮城。
长长的队伍走过吊桥,走向东岸扑朔迷离的大雾。
宣府、延绥、山西边军不紧不慢跟在祖家军身后。
一队队精骑呼啸掠过浓雾,出现在辽西战场上。
祖大寿率领最后一万多名祖家军缓缓东行。
刚过护城河,尤世威、吴自勉两个杀才便派哨马上来催促,要他们加快速度,赶紧追击刘贼。
祖大弼听了,勃然大怒,扬起马鞭追着抽打那两个客军哨马,让他们立即滚蛋。
祖大寿则一言不发,径直走向春和门外那道刚刚停工的土墙。
他很好奇,刘招孙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大人力物力,来修这道注定要倒塌的城墙。
没有夯土的城墙,别说是架设火炮,人站上去也会倒的。
祖大寿带着两名家丁,驱马上前,走到土墙附近。
土墙前面的脚手架还没撤走,地上散落着土坯砖和竹竿,一排排土灶还在冒着青烟,锅里煮着饭食。
看来刘贼走得确实很匆忙。
祖大寿绕到土墙后面,手握的马鞭顿时落在地上。
他终于看清土墙后面的秘密。
一个巨大的斜面土堆隐藏在土墙后,土堆高度已有两丈,斜面上一个平台,足够架设十门红夷大炮。
祖大寿恍然大悟。
“原来这土墙只是个障眼法,后面的土堆才是杀招。”
祖大寿望着远处迷雾,松了口气道:
“可惜你死了,否则宁远还真·····”
他随即留下人马开始拆除土堆,顺带将开原军挖了一半的地道洞口炸塌封死。
无论是拆土堆还是毁地道,工程量都实在太大。
后面跟上来的尤世威望见密密麻麻的辽镇人马刚刚出城便停止不前。
很多辽镇战兵变成了辅兵,在城下搬土运砖。
“祖大寿这奸贼,滑的很!!”
“是啊,尤总兵,辽镇就是这德行,每次打仗都跑后面,妈的,刚才祖大寿还打咱们的人。”
尤世威听了这话,更是怒火中烧。
这次王在晋和刘应坤安排他率兵出城追击,其实更多的是要他督战辽镇。
“召集所有家丁,老子过去和他们理论!还敢反了天不成!”
亲兵刚要转身离去,忽然,前面迷雾之中,传来阵阵海螺号声,接着便是密集的人马喊杀声。
这亲兵参加过萨尔浒之战,吓得顿时瘫软在地。
“老爷,建奴来了?”
尤世威猛抽亲兵一鞭子,他也是满脸惊恐,勉强比亲兵镇定一点。
“什么建奴?是开原军的哱啰,不要慌,盯住辽镇,不要让祖大寿再跑了!”
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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