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鸣一时沉默。他承认,自从刺刺出发去找夏琰,他心里便总期待着——她是能找见他的,并不需要他插手。也不能算是——不在乎,毕竟他一直盼着夏琰回来,那样他与秋葵之间,似乎……才有重启某种过去的可能。只是他对此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觉得——自己或许还能对这临安城里的某些人起到一点作用,唯独却在夏琰这件事上无可奈何。他只能拼命试着将这临安城里所有能做的事都继续做下去——他留下的黑竹、他留下的夏家庄、他留下的秋葵还有依依——所有这些在夏琰的心里或许还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和事,他总得为他守住,唯此,有一天他回来了,才不至于因新的失望再次离去。
只是时日渐长,有时他自己都有些支持不住,觉得——会不会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一个人若太在乎某些事,而那些事已经无法挽回,巨大的痛苦无法消解,唯一的出路只有逼迫自己看淡一切,忘记一切而已——如果夏琰选择的是这条路,那么他只会远离所有能扰动他心境的人事,永不归来。
也唯有看到刺刺的时候,他还能保有一丝希望,觉得这种想法不对。无论夏琰想逃去多远,沈凤鸣终究不能想象他能忘得掉这个小姑娘。那些无法弥补的血仇鸿沟难道不正是他应该回来见她的理由?在与她说清楚一切之前,他怎么做得到放下?
他轻轻叹了一口,“是有点太久了。我以为,他只是要点时间冷静冷静,可现在……”
“你现在也晓得久了,早前同你说,你都只会说什么,他想明白了就会回来……”秋葵十分不满,“要不是刺刺说确实打听到过他的消息,我都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刺刺的面色有点黯淡,细细又向沈凤鸣说了一遍途中得到的仅有的两次雪泥鸿爪。昨日因遇卫楹那事,她来不及向沈凤鸣多问,但见他不提起夏琰,心里自然早有准备那点希望已是落空——夏琰根本不曾回来。今早来一醉阁,万事萧条,她心中愈发冷透,这份失望比一个多月前刚从青龙谷出来时又何止难受百倍,若不是秋葵反复坚持,她甚至不愿提起他的名字。
其实也才不到三个月光景。此前她将他独个抛在临安,也有快三月。她有时宁愿他是以他那局促的“睚眦必报”来报复她那时的冷漠,但深心里却晓得——这次不是这样。
沈凤鸣听出她的失落。“你现在……可有什么打算?”他便小心开口问她。找不见夏琰,她的青龙谷却也不知还能不能容她轻易回去了。
刺刺摇摇头:“没有。”
她好像记起什么:“你那时候是不是说,开春了要和秋姐姐回趟云梦?这会儿是不是快动身了?”
“没有,还没准备好。”秋葵抢话,“你不用想那些——好不容易平安回来,休息几天再说,我同——同沈凤鸣再想想,还有什么办法没有。没那么快去洞庭。”
“说得是。”沈凤鸣亦道,“你这会儿太累了,先好好睡几天,养养神。”
刺刺苦笑:“蒙汗药都没把我蒙倒,哪还能睡得着。”
“蒙汗药?”沈凤鸣吃了一惊,“那水囊里的水,你喝了?”
“喝了两口。”刺刺道,“味道不对,才没再喝了。我这一阵子几乎都不怎么睡得着觉——在外面本来也得警醒些——却也实未想到连蒙汗药都没用了。”
沈凤鸣一时说不出话。他很记得,这女孩儿曾是个如何活泼有趣的小姑娘,纵相交不多,也极少见她愁眉不展、心结难舒的模样,可今日——她这般憔悴,竟让他忽联想到——一朵行将凋谢的花儿。他一向看不得姑娘家这般,不免恨恨道:“我就说那道士靠不住,自己一个人抵不住就躲,连小姑娘都丢下不管,是非曲直都不敢当面说清楚,哪还是个男人的样!”
“沈大哥,你别这么说他。”刺刺垂首,“是我……先离开他的。”
沈凤鸣见她这样,也实不知该说什么。“你就是……你就是和那时候一个样,太纵着他了。信不信,明天我就叫人传个消息出去——我就说你单刺刺要嫁人了,我看他出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