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五六三 蓝桥风月(七)(2/3)

沈凤鸣蹙眉:“谁告诉你的?”

“家父。”卫楹回答,“谁告诉他的,我不晓得,想来是孙家的人。他也没告诉别人,只与我一人说了。”

“你先前说——你爹曾与你谈了一晚上,是不是那晚他对你说的?”沈凤鸣道,“他究竟还与你说了些什么,让你……竟就肯松口答应了与孙觉的婚事?”

卫楹没有回答,只是道:“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怀疑过沈公子。我知道你对夏二公子没有歹心,甚至将他当幼弟般爱护,你收下孙觉的银两是因为什么,我不会问你,你定有你自己的计划。眼下——只请沈公子也不必追问我,尤其不要在旁人面前追问。我应允过爹,这件事只有我和他两人知道。”

她这么快快地说完,转身便要往里走回。

“不问也猜得到。”沈凤鸣忍不住道,“你爹会单独与你说此事,定是因为他知道只有你肯守秘密。能让你做到这个的,只除事关君超——所以还是因为君超。提到我只不过因为他想告诉你孙家有多少手段能让君超死于非命——我确实不会对君超下手,可既然孙觉能找我,孙家就能找别人,反正只要有钱,何愁没有勇夫?说到底,他还是用君超的安危威胁于你,除此更有何新意?天下间果然有这样的父亲,为了与孙家联上这门姻亲行此手段。本来君超若是没醒,你说不定还有侥幸之心,觉得没人会为难一个半死之人;可是昨日君超醒了——反令你再无退路,唯有应允而已——我说得可对?”

“我说过了,你不要追问。”卫楹只是轻声细语,“对或不对,我都不会回答了。”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嫁给了孙觉,你与君超就再无可能了——即使你为他作了再多的牺牲,他终究不能是你的了。为何不博一次?为何不能相信——有人能保护他周全,也保护你周全?”

卫楹这次沉默了一下,忽然转回身:“你听说了那个传言没有?”

“什么传言?”

“我今天刚刚听说的,说你们黑竹会的首领夏琰,确然是夏庄主的……私生子。我不知道这于夏二公子来说是福是祸。当初夏家庄择定少庄主的时候,就闹了一场风波,夏大公子因此与庄中反目——夏庄主偏爱二公子,大公子那时没有多大的靠山与实力与之争夺,只能自退。可若换成夏琰——他不一样。我不了解他的为人,但我看见了,他为了一己之仇,将青龙教几乎覆灭——单是这份决心和手段,没几个人比得上。我不晓得他和夏大公子谁年长,总之比二公子要年长,如果——如果他也认为夏家庄不该是二公子的,如果他要对付夏二公子,你觉得谁能保护夏二公子周全?我不是不相信沈公子,可那个时候,即使沈公子你在——你会帮谁?”

“只是一个传言,就算是真的——与你嫁去孙家又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不认为,夏琰也有可能想保护君超——因为君超是他的亲幼弟啊。”

“若是如此,那当然最好——但我怎么敢赌?青龙教是夏家庄在京外最大的靠山,夏琰对青龙教那般赶尽杀绝,你敢说其中没有想斩去夏家后路臂膊、独占夏家庄与‘秘藏’的缘故?”

“呵,所以江湖上一向流言横飞,果然也不是没道理。”沈凤鸣道,“每得一点风吹草动,人人都立时以最坏之恶意揣测他人之意图,也不知谁起的头,在如今这世道,这倒变得……无可厚非了。可难道,令尊大人承诺你,如果你答应嫁给孙觉,他不但不动君超,还肯替夏家庄挡灾?别太天真了,建康之会还不够你看清楚?他若是肯出这个头,今日临安各家也不至于是这个局面。你信他,你还不如信夏琰,至少夏琰的人还真真切切地守过夏家庄一段日子。”

“沈公子,”卫楹将一双恳切的眼看着他,他注意到她手指微蜷,似一个欲紧却未敢紧的握拳,“我并不是想与你讨论夏琰到底是怎么想——在我眼里,夏琰也好,东水盟也好,都没有什么差别,因为他们什么时候会做什么我都预计不到,我害怕的是这种未知——事情发生在夏二公子身上,只不过是让我比别人更切身地感受到了害怕而已。这种感觉以前是没有的——我曾以为以无双卫的江湖地位,以祖辈和父兄多年积累的威望,我对自己在意之事总该有一分掌控之力,可去过江南武林之会后,我才发现那些都是假象——我只不过是一个武功低微的晚辈末流,凭我自己,保护不了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