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吧。”沈凤鸣矮下身来,拔出匕首。夏琰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拒绝,由他帮忙一道松挖开泥土,将“逐血”埋下。“你还好吧?”沈凤鸣看着他的脸色——他不知在想什么,面上没有很多悲戚之色,也没有多少血色,始终苍白苍白的。
宋然同两个吏员近前来道了个辞,言因下午尚有要事,说了几句节哀顺变一类的话,便先离去了。两人再也默默无语,平整了地面,末了起身,见秋葵在旁又烧了纸钱,夏琰便取了一张,也放进火里。
“你身上有伤,休息一会儿。”秋葵还是深为担心,“我把这些烧完,我们就回去。”
夏琰并不争,便在一旁坐了,忽然却笑:“不用给他烧这个。他在下面,要什么抢不到?”
秋葵一怔,抬头看他。他脸上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恍惚间,这该是往日里他坐在火盆旁,与她闲聊时的表情,可此时此地的他们又是在做什么呢?她只觉今昔交错,身心如浮,一时间落下泪来。
沈凤鸣接过她手里的纸钱,替她丢进火中,一面也看着夏琰——的确如宋然所说,他今日的情绪很有些怪异。但遇此等事任谁情绪都必然有变,反常些也算不得什么,一如往常才是真奇。
“说起来,”秋葵转了头,“邵大人让准备了马车,应该等在左近。我原说用不着,不过——你还是别要逞能,等会儿就着马车送你回内城。”
“秋葵,”夏琰却看着她,“你不必回去那里的。”
秋葵表情一顿,回头:“……哪里?”
“前两天你是为了照顾我,我知道。现在我没事,你不用再回去内城——那个地方,与你其实没有关系。”
秋葵霍然站起:“怎么叫没有关系?”
夏琰便也站起来,“正好凤鸣也回来了,你先跟他去一醉阁住几日。我明后日要出趟城,邵宣也要同去,他留在我们府上的护卫多半会撤走,你留在那里既无意义,也不安全。”
秋葵默然。朱雀那个府邸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那个她曾想离开而不可得的地方,如果真与她有什么关系,那么在朱雀死后,这关系也显然不存在了。以女儿的名义为他送葬,大概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而就连这最后一件事,其实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你……要去哪?”她只问他。“什么要紧事,不能等养好了伤再说吗?”
夏琰几不可见地露出一点冷笑。“我不想等。”那冷笑随即转为一种阴冷的狠戾,“一天都不想等。”
秋葵显然猜到了什么,“你……要报仇?去青龙谷?”微一转念,心绪忽激动起来,以至于面上微微泛红,“邵宣也也去?你要带上侍卫司?”
夏琰还未说什么,秋葵已道:“那就将我也带上,我与你同报此仇!”
这反应实在出乎一旁沈凤鸣的意料,他止不住低呼了一声:“秋葵!”
秋葵才看了他一眼:“怎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难道就这么算了?”
“我没说算了,只是……”他转向夏琰,“这么重要的事情,不与我们商量一句,就作了决定?拓跋孤绝非易与,否则朱雀……”
“沈凤鸣!”轮到秋葵喝止他。沈凤鸣住了口,但随即还是道:“到底那天在青龙谷都发生了什么事,你……总要告诉我们吧?是谁的主意,拓跋孤——还是单疾泉?”
夏琰的表情并没有为这两个名字而变化。他只是垂下眼,看着火光。适才的戎机或是宋然——任何一个旁人,他都并不想多说关于那天的一个字,可沈凤鸣与秋葵——终还是与别人不同。
“那天……”他一点一点同他们回忆起那天发生之事,说不出——被叛与偷生,哪一个才更令他痛甚。那两人听他独述,感觉着他身上时明时暗的寒意起伏,如火堆时高时低的焰。末了,那火已然渐熄,秋葵才道:“原来他背后那一剑是顾如飞。”停了一停又道:“这么说,刺刺她……她不知情?我一直……一直不敢深问你那天的事,因为……那天邵夫人说你腹上那道锯伤,在她缝合之前,已经缝过两道针,其中有她们太湖金针的手法,她说……只能是刺刺。我不知你们到底怎么了,这几天我一直在等消息,我想刺刺若是知情,定不会不管你,总会想个办法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