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四三三 对酒当歌(1/2)

“帮他说话么……”秋葵忽觉得何其荒谬,几乎要失声发笑。“君黎,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都是你帮他说话,而我从来不肯信。可现在——我相信他了。莫说有些事他不可能去做,就算他做了,我都肯信他必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但我不知你为何却反——却反变了。无论你怎么看他,他是真心将你视作知己——他说过,所谓知己,便是深信不疑——倘有人说你些什么坏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他一直想着,只要你与刺刺不因这事有了变故,哪怕回来被你多说几句,都也不算什么。可他只怕都未想到你竟至于这般咄咄逼人,竟至于——不信任他到如此地步。我确实不知真相,可你能肯定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相?若你有一分的可能是错了,你便想想他会何等失望难过——何等失望难过才至不想反驳,不想解释,不想再与你多说一个字!”

“那你可想过,他若当真做了那些事,又叫我多失望难过?”

秋葵一时无言以答,默然片刻,“算了,今日多说也是无益,我……也先走了。你们……若何时能冷静下来,再仔细说明白那些误会吧。”

“你去哪?”夏琰道,“这么晚了,你要回内城么?”

秋葵稍稍垂了垂头。“嗯。”

“今天就暂时住这,不急这半日。”夏琰道,“本来掌柜的也给你预备了……”

“不用了。”秋葵还是没抬起头来,“也不算太晚,就不叨扰他了。”

夏琰知她性子,也不强求,稍许缓下语气,“那我送你一程。”

“不用送我,我——我的马还在外面。再说这是临安城里,又不是荒郊野外。”秋葵不敢看他,“我自己回去。”

“秋葵?”夏琰原是记得,沈凤鸣信里说过她受了伤,可秋葵匆匆忙忙,已经抢出了门去。他终没再言语——心乱已是如此,他又如何多分得出心来细索秋葵这一点异常。

夜凉一下子涌过来,将秋葵整个都包裹在内。她只觉得有点不真实。不真实得——她不能想象自己是怎样说出那些话。她终还是无法在他面前开口说,她其实——不是要回内城。她是放不下那个转身离去的沈凤鸣——她竟怕他独自一人,会挡不住这冤屈难受。

可惜,晚出来这几步,早已见不到沈凤鸣的人。秋葵大约知晓他就住在这附近,一街或半街之隔,却不确切。他走时没将马牵走,她也便步行,沿着直觉的方向走出小巷,四面顾盼,边寻边猜。不觉已绕了两转。她不喜呼喊闹出动静,在几处有光亮的屋前伫足来回,没了计较。

忽才有门一动,她转头去看。门边那个人影已被屋中灯火照得斜长。

“你怎还过来?留在一醉阁不好么?”沈凤鸣语气悻悻,但人已经走出两步,伸手便来拉她。

“我……我就来看看你,看看就走。”秋葵慌忙道。

“看我?我还能寻短见不成。”沈凤鸣没好气,“我看你还是陪着那道士——省得他一个人,又想出了妖魔鬼怪来。”话虽如此,手上却没肯放,秋葵被他拉着,亦步亦趋地往屋里跟去。

屋里简淡,只有案边一张蒲垫被拉开,显然沈凤鸣方才在此坐了一坐。刚刚背回来的包袱被随意搁在一张木椅上,连那双琴的形状都被包裹在内,嶙峋可见,想来他还远没有心思作什么整理。

“你还在生气?”秋葵瞥了他一眼。

“生气?你见过我生气?”沈凤鸣将那蒲垫换了位置,摆在秋葵近端,并不抬头,“我会跟那道士一般见识?”顺手将椅背上搭的一块干布取了,抹了抹案上的薄尘,示意秋葵来案边坐。

秋葵本想拒绝,犹豫了下,还是近前坐了。正是因为几乎没见他生过气,她更知道——他此际心情决计不好。

“幸好你现在脚步重,不然谁知道你来了。”沈凤鸣犹自没好气地道。“那道士也不管你,就不怕你丢了?”

“我知道,你心里……定难受得很。”秋葵只看着他,“我……总是信你。换了是我,我也受不住,要与他生气。”

这一句话似令得沈凤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那些忿忿忽然都消落下去了——仿佛,再什么样的不平,也敌不过她片语慰藉。

“其实——我也不是不懂君黎怎么想。”他慢慢坐落,喟然而语,“想来他和刺刺总是有了些不对,这些天心里多半十分憋闷难过,却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这人从来心思重,又多半——知道了我一些旧事,久等我们不回难免越发悒郁窝火,会想出些什么来都不奇怪。见了我们,他一时按捺不住,便将那些几日没处发泄的话都说了出来,将那些猜想都堆到我身上——若是平日里、心情好些,我也便不与他计较。”

他顿了一顿,“可是啊,走这么多路,担这么多心,结果就听他一顿莫名其妙的呼喝——也真当我沈凤鸣是没脾气了?——尤其是,你听见了,他竟还说我是单疾泉找的那‘神秘人’——就连单疾泉都已不怀疑我了,他竟来怀疑我?还说——我是怕他追究,怕‘事情败露’。说得出这般话,这兄弟不如不要当了。他与刺刺好不好关我什么事,我就不该这急慌慌的回来,真显得是我理亏——便在洞庭自与我的湘夫人快活,不比这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