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笑梦听他语声轻慢而带着些落寞,摇了摇头道:“君黎,你别想这么多了,什么都别想,不会有事的。你在这里要些什么,但告诉姐姐就是。等这次事情过去了,等你出来,我定叫你姐夫向你赔不是!”
见君黎仍是那般不浓不淡的表情,也不答话,她眉目转低:“姐姐也有许多话要与你说,可现在这样,什么都说不出来。君黎,你……你可知……”
君黎等着她说“你可知”些什么,可听她声音却竟忽然发了哽,话语尽数哽住了,说不出来。他怔了一下,心中才微微一痛。她定是想说,你可知自你那日走了之后,姐姐是如何给你担心,如何想念你,可也许她也怕他始终不过是那样的冷颜相对或是漠无表情――她忍了许久,却也未敢尽吐,以至难过失态。于他来说,去夏的那次离别像是已经很远很远,而他在那个掷下圆牌的冬夜已经觉得自己与那个家是完全割断了。可是割断了那个顾家,却终究割不断那些顾家的人;不在那里,也在这里。
自己是变得比那时心肠更硬了吗?那时离去还曾偷偷嚎啕大哭,可如今――除了心里这一点点痛,这样看着自己的义姐姐,却没有半分要流泪的冲动。大概我已经接受了命运的这种安排了吧,已经对于一切都坦然了吧――这种程度的折磨,竟也只是拂云扫尘而已。
“单夫人,你别难过。”他只是这样说着,语气并不冷,却也不软,只是不卑不亢,像是两人也不过点头之交。“你不必说――我知道你的好意。……我都知道。”
顾笑梦犹自没能抬起头来,他便又道:“刺刺呢?她还好吧?”
顾笑梦听他提到刺刺,方平了平面色,抬头道:“刺刺给她爹关起来了。今日她回家来的时候,你姐夫人在教主那里,她就一路追了过去,到教主那里都大闹过了,不过,教主看在你姐夫的份上,总也不会对她如何的,比起你――她也就是关在家里罢了。”
君黎嘴角才动了动。“嗯。”他只说了一个字。他所知道的单刺刺,倘若不为了他闹,那也就不是她了。可她果然也是没有办法改变单疾泉的主意的。
“若可以――能不能请你转告单先锋,我想见他一见。”君黎道,“不知他会否肯来这里一趟?”
“你要见他?可是……”顾笑梦有些犹豫,“我只怕他……”
“只是与他说一声。他若不愿来,也就罢了。”
顾笑梦才点点头。“好,我转告他。”
君黎目送顾笑梦携着灯笼的背影又一点一点远去,看那光晕渐淡,地牢之中,终又成了一片黑暗。
天色应该已经很晚了吧,无论如何,单疾泉总也不会今日来了。君黎虽是这般想,却也没再躺下,只是默默到角落坐了,不动,不语。
他望着这黑沉沉的一切。师父啊,若你还在,你见我如今这样,会是高兴,还是不悦呢?我原没想过此生除了继承你的道学还要做些别的什么,可自离了你,就如一步步被这江湖吸入,如今沾染了江湖之乱,甚至还沾染了庙堂之腥,莫名成为别人利害之中的一个筹码――你可也都替我算到了么?你交待的道学我没太多长进,却还学了武――你定会骂我不务正业吧?可,当初那个打坐修禅沉思都闹不端正的我,如今却也可以定然地在黑暗中静坐如此――我离你所说的境界,是不是也算近了一些呢?
他想了许多许多事,渐渐也有了寐意。虽然不过坐着,倒也并不觉得不舒。
直到醒来,他才发觉自己确是睡着了――睡着了很久。现在又是什么时辰了?这地牢里还是黑漆漆一片,依照远处透光的程度来看――天应该还没亮。那自己又怎么会忽然醒了?
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是为什么醒了。远处依稀有人声。说是天没亮,可真的极目而视,却能借着一丁点儿天光辨出一丝儿模糊的人影。
人影没有带灯笼,只是在黑暗中就这样走来,不知是对这里很熟,还是目力极好。君黎心念转了转。是单疾泉?这天没亮的时辰――恐怕几个看守都在睡觉,他却来了?
他振衣而起,算是对人影的到来的一个回应。人影果然听见了他的声音,脚步稍稍实了一些,也快了一些,已到了近前。
“我将你吵醒了吧?”果然是单疾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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