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列车 第八百一十八章 君主之道(1/4)

他们在路上遇到许多怪人:提桶的捕鸟人、瘸子医师、年迈的探险家、一群唱着赞美诗的衣衫褴褛的修士、白袍骑兵、还有农夫和他的妻子。佣兵总是退避三舍,让行人无知无觉地从眼前经过。

直到一个抱着羊羔的女孩出现。她长得很丑,手臂呈褐色,脸孔和脖颈的颜色则要更深。她怀里的小羊有三个月大,叫个不停。辛现身与其交谈。

她将羊羔交给佣兵,很是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伯宁在暗中等待,看到一个蒙面的灰发男人找上辛,索要他手里的动物。佣兵不知从哪儿抽出一份文件,男人留下指印,带走了羊羔。

在加入诺克斯佣兵团前,布雷纳宁可能惊诧莫名,不懂他们的交易,但现在的伯宁已然明白这是冒险者完成雇佣任务的流程。有人托他买羊羔,或是女孩在寻找买家,唯一奇怪的是,辛究竟是什么时候接下任务的?

「当然是你打听消息的时候。」辛回答,「我总得筹措经费罢。赶路、吃喝、住宿再加上工作花费,你的魔药材料也不是风刮来的。路上的委托大多耗时,只有这家伙急需一头小羊羔……嗯,雇主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出面,才要我代为交易。」

布雷纳宁有些惭愧。在被伊士曼西党追捕前,他的日子并不拮据。而后他投奔诺克斯佣兵,整日盘算着找到高塔信使和圣经,也没操心过钱财问题。诺克斯冒险者为他提供了包括生活、交通和神秘学的多方面帮助。「这家伙是外地人。」他只好另起话题。

「还是你的同胞。显然他是为拜恩而来的。」

联军败退后,流浪的无名者慕名赶来南国,但其实他们在抵达拜恩前就会经过瓦希茅斯。伯宁不晓得这些同伴为什么舍近求远。

辛给了他答案。「他们是不会用剑平民百姓,不配做你的同伴喽。」他们不是军团需要的人。

军团要谋大事,无法给凡人提供庇护。这些同伴要的也不是复仇。布雷纳宁不想再对他解释。「莫非你问过他了?」他反问。

「我不会擅自打听别人的秘密。」

「当然,因为你会派我去追问那风行者的下落。」

「这是你坚持要接的任务,老兄。我只是协助,总不能抢你的功劳吧。」辛头也不抬地说,「嗯,最好是功劳。万一人家只想悄悄生活,不乐意再见到外人,那我们可就太招人烦了。」

伯宁皱眉:「退一万步说,这是雇主的委托,和你我无关……为什么你总是优柔寡断,担心自己会做错事?」

「正常人都该有类似的顾虑。」

「我算知道你是怎么混到诺克斯佣兵的高层了。」布雷纳宁没好气地说,「什么都不做也好过做犯错,是吗?我见到的军官常常如此。」

「那么,犯错的惩罚是什么呢?」

「自然是承担后果。」

「这是他们的责任,不是惩罚。」辛说,「但我担心的是,即便他履行责任、甘愿承担一切后果,即便他已经为过错付出良多,许多人仍会为他们的错误而受到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他忽然拔出剑。「也就是说,这位不幸的军官其实没有犯错的成本。」

就在交谈间,树林深处渐渐出现脚步声和晃动的人影。「躲起来。」佣兵嘱咐。布雷纳宁赶忙喝下纸窗魔药,藏在一棵树里。

「东西怎么办?」

「交给我。」

炼金术士想不出他有什么方法,只好紧盯着传来响动的方向。佣兵不急不忙地给坐骑蒙上眼睛,扎牢行囊。「来了。」伯宁回头提醒。他望着啃叶子的马,不禁眼皮一跳。「你就打算这么……」

「站住!」人影钻出灌木,暴露在空地中,原来是个提着矛的巡逻骑士。「你们的雇主呢?」此

人喝道。

佣兵没回答。「有何贵干?」

另一人跟着拨开树枝。「我们接到举报,有罪犯在附近出没。」他戴一顶松鼠皮帽子,手套中指上镶嵌着一枚粉色晶体,似乎是个头儿。「你和他接触过,有人看见了。」

「那我一定不知道他是罪犯。」

「这还有得瞧。」碎叶纷纷落下,头儿摘下帽子抖了抖,无意间抬起头,顿时动作一僵。「说说吧,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冒险者。我不会在此久留。」

巡逻骑士对视一眼。「有人看见你们带着羊离开。」他们似乎也并非不讲理。「你最好老实交代,小子。」

他们的目标是买家。布雷纳宁静静聆听,他知道佣兵会打发掉他们,而非热心举报。「雇主没告诉我他要去哪儿,我也不关心。」辛将那张按了手印的纸在骑兵面前晃了晃,「看到没有?他没写名字。」

这一举动的关键在于文件上的「诺克斯佣兵团」标记,可惜骑兵不认得。恐怕他们只是附近村庄的守卫,称之为骑兵已是抬举,也许根本就是披甲的民兵。

他们甚至紧张了起来:「你们签了契约?」

「多新鲜呐。」辛嘀咕,「我们是初次见面,没那么相信对方的品格。够了,我言尽于此,还是说你们非得挨一顿揍才肯罢休?」

先到的家伙眉毛一竖,但被头儿拦住。「趁早离开这里,路过的冒险者。我知道你是神秘生物,不是那些北边来的怪物,但在领主眼里,你们的区别并没有那么大。」他警告。

「感谢提醒。」佣兵将文件丢给对方,「请二位回去交差吧。这是任务的凭证,以防雇主出尔反尔。我想他既然是罪犯,应该不敢来找麻烦。对了,方便告知此人犯了什么罪么?」

「他是外国间谍。」

送走骑兵后,布雷纳宁才从树干中现身。「他们就这么走了?」

「想发生冲突也不容易。」佣兵拉住缰绳,将啃叶子的马从树梢上扯下来,它们吃嫩叶吃得正欢,并不情愿地抻长脖子。但不论马儿如何挣扎,在铁链一般的缰绳面前都是徒劳,载着行囊的坐骑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没有溅起一点儿灰尘。辛解开它们眼睛上的黑布,动物瞥他一眼,毫无所觉地甩了甩尾巴,低头去啃草。

「问我的话,他们肯定发现了。」任谁一摸头顶,发现满手碎叶沫子,然后看见两匹驮着行囊的马浮在半空,被缰绳拴在树梢边……都肯定能意识到对方的特殊之处。布雷纳宁完全能想象骑兵当时的心情。

「马儿实在贪吃。」佣兵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