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带回光复军团,军备官员们会高兴的。伯宁心想。等我从尤利尔手上得到圣经就这么办。
……
“站在那儿别动!”地道将回音传播出很远。“你是谁?”
“远道而来的失主。”佣兵晃了晃提灯,照亮前后的道路。“你们有见到我的行囊吗?他穿了件斗篷。”
显然,对方完全不听解释。“抓住他!”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女儿不见了。”她的叫喊极具穿透力。在狭窄的通道内,佣兵和她的同伴都被震得耳膜作痛。
“闭嘴,普妮丝!”
“夏米尔,你在哪儿?”
“别乱撞!”
仿佛有成群的蜜蜂被这一声喊叫唤醒,地井下的世界陷入了小小的混乱。从四处传来的动静判断,恐怕里面居住的人比地上的旅客更多,地下空间也比客栈更大。
此外,住这儿的人比香豆镇旅客更具攻击性。有人咒骂着从身后逼近,速度不似凡人。辛加快脚步,将提灯放在砖石路上。
但等人们赶到时,提灯旁已空无一物。“究竟是有陌生人来过,还是某人在开玩笑?”一人提出。
“一定是夜莺!”女人说。她稍稍放缓声调,语气却依然坚决。
“你女儿掉到了晾衣架下的框里,她可没丢。”
“我听到有人自称失主,来找什么斗篷?”
“瞎说!谁会偷东西?大家又不是不熟。就算真偷了,他也跑不了。地井上有兄弟看守。”
“这灯是谁的?”
没人回答。就在这时,道路深处传来火光,随着脚步声逐渐扩张,驱逐昏暗。提灯的微光眨眼便被更大的光明吞没,人们正在它边缘围成一圈,此刻纷纷眨巴着眼睛扭过头去。“好亮。”某人叫道,“我看不见了。”
“弗朗奇大人。”
来人手握一支火把。“我爬上了地面。”他不理会同伴的埋怨。“哈姆被人袭击了,财物都还在。我怀疑猎手找到了地井。”
弗朗奇的话引发了一阵不安的骚动。男人握紧拳头,女人抱住孩子。火光中,人人神情阴沉莫测。“萨德波呢?”不知是谁追问,“他的计划怎样了?首领同意了吗?”
“一个外地人找到了小钉。”弗朗奇说,“嗯,我会尽快说服他父亲,带着孩子避避风头。商队很快会离开,我们争取不到更多人了。至于那外地人的另一个同伴,萨德波认识他,保证不会让他惹麻烦。”
“怎么保证?”普妮丝不相信。
“他对首领说,那人是我们的同胞。但旅馆里没有仪式的痕迹,我也感受不到他的火种。”
“感受不到?那也无所谓。”女人松了口气。“不会引来猎手。”
“重点是另一个人。我亲眼见他杀了菲特,用手挡住弩箭。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什么人会和我们的同胞在一起?况且,没有火种感应的同胞……”
“你说他是被猎手抓住了?那另一个人——”
弗朗奇摇摇头。“有‘寒瘟’在,猎手不敢轻易进入小镇。他们也许不是大家的敌人,也许被猎手收买的凡人,以看病的借口进镇子打探。总之我不能保证。”他瞥一眼地上的提灯。“刚刚哈姆受到袭击,连警报都没来得及。此人很可能已经潜入地下。现在,人人不得单独行动,必须待在一起。珍娜莉?”
“我和普妮丝一道。”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人回应。此人与弗朗奇是夫妻。她提起地上的灯,一手牵起普妮丝,带着这对母女开始挨家挨户地通知情况。
与此同时,弗朗奇也带领居民逐渐聚集,浩浩荡荡地四处搜寻。这下可坏了。佣兵心想。结社成员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一旦他们集体行动,外来者在香豆镇将无处藏身。尤其是这些人并非凡人,无名者的天赋不由职业决定,根本防不胜防。
他很清楚,珍娜莉的魔法能够让人变轻,普妮丝可以制造狂风,两人一组既是优秀的护卫者,又有足够的机动性。她们将提灯带到每个同胞面前,让所有无名者都参与到线索的寻找之中。
而在小镇上,能从提灯中得到线索的结社成员只有三人,其中两个是用物品携带的气味寻找其主人,一人则是依靠“直觉”。提灯是辛从店家的床下找到的,因此对他来说,最后那个得到的指向最准确,威胁也最大。
若佣兵真是猎手,解决他不是难事。连拿着提灯的珍娜莉和普妮丝,也不会比小钉更难对付。
“有人不在。”弗朗奇得到了同伴的回报,“但不确定是不是独自离开。我们找过了所有地方,留下的人都在这里了。”
“占卜师也不在?他从不出门。”
“那他就是失踪了。我们翻遍了他的住所,没人在,他的火种也没人感应到。”
“我们去找萨德波吧,大人。”普妮丝提议。折腾了一圈,她手里的提灯已经快要熄灭了。“别忘了,他那边也是个麻烦。”
“萨德波带他离开了。”弗朗奇告诉他们。
珍娜莉对丈夫皱眉:“离开?”
“去镇外。”弗朗奇指了指头顶,“猎手。”
女人们对视一眼,闭上嘴巴。跟在弗朗奇身后的无名者们也没有离去,大家围在地井下,等待一个结果。昏迷的店家被安置在人群中,他的侄子自愿去顶替他看守旅店的柜台。
“有危险我们会察觉的。”弗朗奇嘱咐,“你自己快跑。”
“当然。”哈姆的侄子说,“我会照顾好自己,别担心。”
“诸神会照料我们的。”普妮丝的女儿夏米尔抬头看着所有人,“我们是祂们的子民,对不对?”
“是的。盖亚很仁慈,希瑟很慷慨,露西亚很公正。”母亲面不改色地抱住她,“而寒霜之月会保佑我们。现在雪下得很大呢,亲爱的。”
……
雪夜冷风骤起,山林一片昏暗。布雷纳宁打了个冷颤,试图在大雪里找到同伴:“萨德波?这是哪儿?”
“某人的墓地,蒙洛。”
刹那间,千百个有关灵魂、死者的故事闪过脑海。伯宁强自镇定:“我指的是地理上的位置。”这话多少有点虚弱,但总好过色厉内荏。此时此刻,装模作样一定会被看穿。“我们来到了镇子外?”
“就是这样。我需要你的帮助。”“破土者”站在一棵雪杉下,烧伤使面孔如同鬼脸。他漫不经心地提起拐杖,将另一端在树干上擦拭,直到痕迹斑斑才停下。
“我不明白。”
“露水河一战后,我和自救会的同伴失散,顺流而下,被水妖精解救。”显然,提起往事让萨德波十分痛苦。“我从火中逃生,而符迪他们在我眼前烧起来。我不敢碰他!老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同伴,战友,兄弟……我失去了他们,失去了一切。秩序七支点向雾星结社发起战争,死的却是我们。”
“猎魔运动是对无名者的战争,我们必须反抗。”
“我见过老死的无名者,蒙洛。若童话是真的,神秘领域追杀了我们足足一千年,而结社依然存在。这说明了什么,呃?无名者被杀是因为我们生而不同?不,并不是。同胞死掉是因为他们没藏好。”萨德波的伤疤扭动起来。“所以别和我说必须!反抗?我从没答应过,没人问过我!”
伯宁握紧了“万用质素”。“你在责备我,萨德波?你以为是我愿意把你们送上绝路?”
“或许你不愿意,就像我,莫非我是不愿意救符迪?我亲自带他来到自救会!他和他姐姐,靠老爹捡柴养活的小崽子,到头来和柴一样被烧……你不过是眼睁睁看着!我问你,这样也算无辜么?”
布雷纳宁哑口无言。他见过同胞被处火刑,也听到过陌生人的惨号、垂死的喘息,但一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在眼前烧起来……“不是我干的。”他虚弱地挤出这句话,“不是我。”
“我知道,蒙洛。我知道你根本看不见,你安全的待在营地,处于光复军团的保护之下。我告诉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你根本没机会做什么。”
一阵寒意——绝非狂风突起,而是由内而外的寒冷——攫住了他的心。布雷纳宁感到呼吸不畅。他试图驱动魔力取暖,用炼金魔药唤回一点点温度,然而一想到火,他便浑身颤栗。热量的来源突然成了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