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整个脱落,掉在拱顶旁的台阶上。要是再偏上一寸,我们就得收拾道路了。现在正好,碎片没有干扰通行,麦克亚当目不斜视地踏过石灰,假装身旁的垃圾是装饰。
主人也不在意。水银圣堂名义上是帝国宗教的圣所,实际上和一栋年久失修的城堡差不多。巫师们声称不在乎外表,节俭的美德自然胜过修缮建筑。然而凋败的墙壁只给人颓唐的感受,没有半点深沉内涵、高尚德行在内,这里甚至没有贵族情妇的别墅华丽。
不过在麦克看来,巫师们勤俭的缘由来自于皇帝逐年减少的拨款。自作自受。谁教巫师们贪得无厌,侵吞修士和神职者得来的捐款。内阁曾提议将巫师剥离圣堂,归到宫廷法师名下,只是皇帝目前尚未同意。
一个穿长袍的学徒在厅前等候。见到麦克,他深深鞠躬,毕恭毕敬地后退两步。“请跟我来,殿下。”
麦克自己并不厌恶巫师。相比占星师,这些巫师非常清楚自己的地位,从来不会自作聪明,他们渴望的东西也让他们容易被掌控。三神修士与他们的好处类似,但麦克每次见到帝国总主教,都得弯腰亲吻他的戒指。要是那老东西能在写完字后多洗一遍手,我也不至于见到他就犯恶心。
伯纳尔德看见他也不高兴。实验室里昏暗无光,魔力不祥地盘旋。斯特林站在一只木头雕刻的烧杯前,眼神投入地注视其中,好像里面不是溶液,而是风景。
“那是什么?”麦克问。他环视房间,很难用整洁或凌乱形容布置,少数器皿蒙灰,少数盖着黑布,大多成了碎片。这些垃圾堆在角落,为空荡荡的木架腾出地方。一把锯子插进地毯,凿头和刻刀留在工具箱里,门窗紧闭,而刨花是此地独有的香草。“改行雕刻了,斯特林?”
巫师慢慢别过头,目光不情不愿地拔出烧杯。“这玩意只能拿木头装。”他抽出一条木板,盖住杯子。“圣堂不提供稍微和名贵沾边的木材,我只好自己掏腰包。”
“我会向陛下提议改善。”
“总主教则会百般阻挠,算了,你的敌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得罪他。”
“我们的敌人。”麦克纠正。他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说,首相的兄弟自然不会缺少钱财。“不提总主教,我对巫术造物更感兴趣。那到底是什么?”
“你真的关心?”
“我的火种比我在意。”接近烧杯,感受愈发强烈。麦克觉得精神振奋,熬夜的细微疲倦一扫而空。“它可以给我提神。”
“见鬼,那是给你。换成任何一个正常的神秘生物,他都只会倒毙。好了,我知道你是来催促我的。”
“我们没时间了。”麦克指出,“该死的冬青协议又让陛下犹豫了。”他不自觉皱起眉。“占星师的预言不论真假,都是在逼他作出选择。”
“你担心什么?皇冠按律法属于你。”
律法由皇帝制订,也可以由皇帝更改,维隆卡提醒过他。“那是在我们伟大的陛下离世后。没人知道具体时间。只有占星师,我敢肯定,他们在密谋着什么。诸神不长眼,哪怕法律和大半个朝堂都支持我,这些看星星的傻瓜的意见也举足轻重。”
巫师转过身。伯纳尔德·斯特林与首相样貌并不相似,但麦克却深得皇帝陛下的遗传,以至于两人碰面时,前者几乎没多少好脸色。“我的意见则不同。总主教能帮你改善局面,他最近在烦恼南方黑巫师的事,你可以对症下药。”
“我不是为这来找你的。”
“我无能为力,殿下。占星师可不是实验台上的老鼠,而总主教是个虔诚的老傻瓜,奥托是他的眼中钉。”看得出来,伯纳尔德并非故意提及总主教,他只是想把麦克赶出自己的实验室。
“很遗憾,他也看不惯我。”
“你真得罪他了?”巫师扬起眉毛。
“这桩事说来复杂。”是我看不惯他。“维隆卡分拨了一部分银歌骑士给你们看门,照他的话说,我们的总主教大人现在热情得像家刚开张的妓院……问题出在别处。你对圣瓦罗兰的森林信仰知道多少?”
“希瑟?祂是生命女神,司职自然和生命秩序,除了森林种族,有少数人族和精灵也信仰祂。你该了解更多,殿下,你和他们打了六年的仗。”
“森林种族对信仰的理解不同。”他解释,“水银圣堂是专业人士,我特地来咨询。”
“修士是群愚笨的羔羊,我们不该把才华浪费在神学上。”
麦克可不是来听他传教的:“诸神的学问我不关心,你到底知不知道希瑟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