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塔里安不知道领主大人对梦境做了什么,总之,当她第二天晚上惴惴不安地等待时,一切恢复了正常。尤利尔没再出现,也没有任何梦境中人能再发现她们。白天时,露丝好端端的在床上打鼾,仿佛遍及城市街坊的战火和战败俘虏的队列只是梦中之梦。
直到她无意中抱着忏悔录入睡,在梦里再次遇到尤利尔。她终于解开了露丝身上的谜团。圣城劫走囚犯的过程满足不了希塔里安,她利用忏悔录听他讲更多故事,对方也没责怪她。于是她变本加厉,在黎明时分请求尤利尔下次再来。等他匆匆答应,希塔里安才肯放走他。
他答应我会回来,盖亚的骑士不该说谎。在北方人威特克离开拜恩后,外面的世界便只能借由尤利尔的故事来呈现。希塔里安很难想象,自己对一个陌生人的信任竟会在两个晚上的交流中突飞猛进。这是忏悔录的功劳,尽管如此,她也得承认,尤利尔的行动居功至伟。他救了我,救了露丝,还救了被抓住的沃雷尔和其他无名者,领主大人也没杀他。尽管他似乎不属于无星之夜结社,还是个十字骑士。
但他信守诺言。
……
莫尔图斯充满生机,倾倒的建筑和雕像重归原貌。梦境向来没有逻辑,千变万化是思维的特征,你不能要求每个人的想象都与微光森林里的精灵女士一样栩栩如生。倒不如将这里看做神秘之地。
“梅米是狼?我以为他们只是故事角色,根本不存在。”
“狼人当然存在。”尤利尔说,一层薄薄的冰霜在地面上蔓延,构成银白色的矫健巨狼。“他们生活在威尼华兹,许多人都见过他们。”
“见过?人还是狼?”
“他们能变得像人一样。”尤利尔发现他把狼尾巴画成了一只手套,赶紧在希塔里安注意到前改过来。“你不会知道威尼华兹人到底是人还是狼人。他们极力隐藏自己,把种族当成秘密。一旦被别人发现,他们就会丢掉工作。”
希塔里安瞪着他。“他们为什么不会被烧死?”她似乎无法理解,“狼人的爪子能撕开皮甲,对吧?”
因为尽管他们同族相残、信仰残缺的神、对人类有致命威胁且本质是碎月投影,狼人依然是秩序生灵。“人的刀剑也能致死。”尤利尔回答,“狼人办得到的事情神秘生物也能做,甚至前者还有所不如。人们不怕他们,只是稍有排斥。”
“藏在威尼华兹的狼人还有多少?”
“没人知道。我只见过梅米和车轮帮。”
希塔里安不再询问。她靠在井边,目光在矮墙上游移,仿佛在思考狼人和无名者的区别。露丝从草坪跑过,奋力去追一只黄蚂蚱。几株野生的珍珠款冬惨遭蹂躏。林戈特姐妹被恶魔猎手追捕过,假如没有秘密结社,她们就会落得烧死的下场。
尤利尔想到圣城地底的监牢,以及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木柴堆。假如希塔里安被绑在木桩上,正义的圣骑士点燃火焰……此前的夜晚,学徒噩梦连连,每次都骇然发现绑在上面的是他自己。虽然有时候他也担心黑骑士的警告,但看着希塔里安和露丝,他会觉得安慰。
“我必须回去了,希塔里安。”梦境的时间没法测量,尤利尔只好自己估计。他不擅长这个。按照计算,现在差不多是凌晨两点左右,可他必须留出多余的时间。一旦偏差过大,碰上不死者领主,他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
白夜骑士的故事戛然而止,希塔里安并不尽兴。只能这样。他早晚会到真正的莫尔图斯去,却得在抵达莫尼安托罗斯之后要是他那时还活着,并有力气走路的话。烈度酒不能安抚忐忑和负罪感,仿佛喉咙里塞进去的是烧炭。相较之下,竟然是沙特艾珀的琴声更能带来放松。
“离天亮还早着呢,起码有四个小时。”女孩哀求,“再讲两分钟吧,尤利尔,就两分钟。英格丽怎样了?她父亲把她抛弃了吗?”
“她还有母亲。”尤利尔没答应,“我必须回去了,希塔里安,就现在。”就算索伦认为在完成使命前他不会丧命,学徒也不敢轻易尝试。灵视的未来梦境中,尤利尔经历过很多次死亡。不论是精灵遗址还是白夜战争,就没有一帆风顺的时候。他清楚只要稍有不慎,自己便会万劫不复。占星师们可没瞧见我死在梦境的那些可能性。“下次再告诉你后续。”